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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讨大会上营长妻子让我向竹马道歉,军长拍桌而起:谁下的命令?

更新日期:2025-05-23 16:00

检讨大会上营长妻子让我向竹马道歉,军长拍桌而起:谁下的命令?"/

写作核心提示:

在撰写一篇关于检讨大会上营长妻子让我向竹马道歉,军长拍桌而起:谁下的命令?的作文时,以下事项需要注意:
1. "主题明确":确保作文主题明确,围绕“检讨大会上的道歉事件”展开,突出事件中的矛盾冲突和人物情感。
2. "人物塑造":详细刻画营长妻子、竹马、军长等人物形象,展现他们的性格特点和情感变化。
3. "情节设置":合理安排情节,使故事具有连贯性和吸引力。可以按照事件发生、发展、高潮和结局的顺序展开。
4. "语言表达":运用生动形象的语言,准确表达人物的情感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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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开头":简要介绍背景,如检讨大会的场合、人物关系等。
2. "事件描述":详细描述营长妻子让我向竹马道歉的情景,以及军长拍桌而起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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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冲突升级":描述事件中

检讨大会上营长妻子让我向竹马道歉,军长拍桌而起:谁下的命令?

“靳营长,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自己未婚夫定了罪,难怪他会逃婚。”

1983年6月,上海。

何舟亦在生日这天被逐出家门后,脚步沉重地缓缓踱步回到军区实验室。此前,老师向他提出一项提议,而此刻,他心中已有了明确的答案。

“老师,我心意已决,我愿加入机密研究院。”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甘愿成为隐匿于祖国与人民身后的‘隐形人’,把我这漫长的一生,毫无保留地奉献给运载腾飞的伟大事业。”

老师手中的图纸,似被一阵无形的风拂过,微微颤动起来。老师的眼眶瞬间湿润,满是欣慰地说道:“好样的!不愧是我悉心教导出来的学生!”

待那兴奋劲儿稍稍平息,老师像是突然想起一件极为关键的事:“但你不是打算和特战旅的靳营长结婚吗?听说军区都收到你们提交的报告了。”

提及靳潇玉,何舟亦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而深邃。不过,他很快调整情绪,身姿笔挺,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老师,在家国大义的宏大叙事面前,爱情不过是渺小的点缀。我已做出抉择,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充满艰难险阻,我也绝不后悔。”

见何舟亦如此坚定,老师激动地猛地站起身,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马上就去安排。大概半个月后,研究院会秘密派人来接你。”

至此,何舟亦那颗高悬许久的心,终于如同尘埃落定。

离开实验室后,何舟亦朝着公证处的方向走去。

他郑重地拿出早已精心准备好的出生证和血缘鉴定,递到公证员面前:“同志,麻烦您帮我公证一下,我自愿坚决地放弃何家的继承权。”

公证员接过何舟亦递来的资料,仔细审视一番后,开口问道:“同志,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一旦公证完成,你就不再是你父母法律意义上的儿子了。”

何舟亦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哽咽:“是的,我已决定。”他心里清楚,或许他的家人,早就盼着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了。

公证员见状,也不好再多劝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何舟亦的话如实写成书面形式,随后盖上公证处那具有法律效力的钢印。在把公证结果递给何舟亦时,她又轻声补充一句:“十五天内,如果你的父母兄弟没来撤回,公证就正式生效。”

“谢谢。”何舟亦颤抖着双手接过公证书,一直等到天色渐暗,夜幕笼罩大地,才缓缓回到何家大院。

一踏入家门,客厅里的景象便映入眼帘。弟弟何震正对着蛋糕,双眼紧闭,虔诚地许愿。大姐何婧与靳潇玉陪在他身旁,歌声虽有些跑调,却也充满温馨氛围。

何舟亦猛地一愣,这才惊觉自己和何震竟是同一天生日。他的心脏陡然收紧,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这个让他心情复杂的地方。

就在这时,大姐何婧突然抬起头,目光与何舟亦在空中交汇。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何婧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几步走出来,一把将何舟亦扯到门外:“你回来干什么?你明明知道阿震生日这天,就是你和他当年被人调换的日子,你是不是故意回来给家里人添堵?”

何舟亦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试图掩饰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可是大姐,当年和阿震被调换时,我也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啊。”

可是大姐,今天同样也是我的生日。然而,这句话,何舟亦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自从何震回到何家后,他便再也没有正经过过生日。甚至,每年的这一天,他连踏入家门的权利都被无情剥夺。作为那个霸占了何震二十年优渥生活的所谓“假少爷”,他的存在,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错误。

这时,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从屋内悠悠传来:“舟亦,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只见一个身着深绿军装,身姿飒爽的女人从屋内缓缓走出。她,便是靳潇玉,东部战区陆战旅的营长,何舟亦曾经的未婚妻。

她曾许下承诺:“舟亦,无论何婧和伯父伯母怎么对待你,我的眼里都只会有你,我的爱也只属于你。”那时的何舟亦,对此深信不疑。即便父母和大姐的关爱都倾注在阿震身上,他仍觉得自己拥有靳潇玉,便拥有了全世界。

但如今……何舟亦的心,仅仅只是刺痛了一下,旋即便恢复平静。他缓缓摘下手腕上一直精心佩戴的佛珠串,递到靳潇玉面前:“我马上就要离开何家,今天没来得及给阿震准备礼物,就把这个送给他吧。”

那串佛珠,是他十五岁生日时,高烧不退,靳潇玉从部队一路跪上岩雀山,在寺里诚心求来,只为保他平安的。同时,它也是何舟亦与靳潇玉曾经的订婚信物。靳潇玉曾无数次郑重叮嘱,让他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千万别取下这串佛珠。

可如今,他连自己都要彻底放弃了,留着这串佛珠,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靳潇玉却不容置疑地把佛珠重新戴回他的手腕上:“30号我们就要举办订婚宴了,你就算再怎么闹脾气,也不该拿这个来开玩笑。”

“至于前天阿震高考前夕,你往他笔袋里放纸条那件事,军区领导已经下达指令,29号要在全军面前对你进行通报批评。”说到这儿,靳潇玉的脸色稍稍缓和,轻声哄着他:“你听话,29号当众向阿震道个歉,30号我们依旧照常举办订婚宴。”

听着她的这番话,看着手腕上那透着丝丝凉意的佛珠,何舟亦只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自己紧紧包裹。他满脸倦容,微微张开嘴,想要说他从未往何震的笔袋里放过纸条。更想说,28号他就要被抹去现有身份,彻底离开上海了。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当着全军的面去做检讨,更不会去参加30号的订婚宴。

但话还在唇边打转,一道男声骤然响起。“潇玉姐,你真的要嫁给他?!”何震满脸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眼眶泛红,转身便跑回房间。

“阿震!”大姐何婧和靳潇玉呼喊着,急忙追了过去。

何舟亦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曾经,他也同样被何家父母、何家大姐以及靳潇玉关怀爱护着。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佛珠,迈着略显僵硬的脚步走进屋内。罢了,无所谓了。他的生日愿望已然达成,这个生日,过与不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何舟亦趁着夜色,如同一只小心翼翼的猫,悄悄溜上二楼,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屋内,堆满了他从小到大收到的各式各样礼物。然而,十七岁之后,礼物便戛然而止了。因为就在那一年,何震回到了何家。无论家人如何误解他、批评他,只要回到这个房间,何舟亦总能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慢慢抚平心中的那些不快。

但如今,就连靳潇玉,也似乎渐渐忘却了他的生日。何舟亦走到桌边,缓缓坐下,拿出钢笔和纸张。首先,他亲笔认真书写了一份解除婚约的文书。而后,将这份文书与他亲手精心雕刻的木梳一起,轻轻放进一个精美的礼盒之中。这,是他送给靳潇玉的礼物,意味着他们长达23年的青梅竹马情谊,就此画上句号,彻底终结。

接着,他又把放弃继承权的公证书和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一万块钱,放入另一个礼盒。这一万块钱,是他通过给人补课,甚至提前支取了研究所未来五年的津贴,才好不容易攒够的。这,是他送给何家父母的礼物,以此来偿还这23年来何家对他的养育之恩。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何舟亦小心翼翼地从展览架上取下那架火箭模型,开始了他的第六百三十二次拆卸与组装。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陷入深深沉思时,外面突然传来何父与何母的对话声。

何母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阿震这些年过得实在不容易,如今连个生日都过不安稳。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早点把何舟亦赶走。”

“行了,阿震已经休息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何舟亦紧紧握住手中的火箭模型,心中的痛苦仿若熊熊燃烧的烈火,肆意灼烧着他的内心。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慰藉的是,他很快就要离开了。而何家,也会慢慢恢复到那个看似幸福和谐的模样。

第二天,距离他离开的日子,倒计时第十四天。

老师特意为何舟亦放了假,希望他能有时间和家人好好告别。何舟亦径直去了大姐的房间。何家虽为军人世家,但何婧却选择了经商之路。往昔,大姐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想到他,和他分享。他自觉没有什么能回报大姐的,便想着在离开之前,为何婧打扫一次房间,以此聊表心意。

然而,在打扫过程中,何舟亦却在床底下扫出一本灰色的笔记本。当他看清上面那熟悉的何婧的字迹时,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瞬间收缩。

1961年10月20日,弟弟出生了,其实我并不高兴,因为他会分走爸妈对我的爱。

1961年10月21日,我把弟弟和隔壁床的小孩换了。

1977年4月6日,弟弟发烧了,下意识地喊靳潇玉的名字,凭什么?他怎么能喊别的女人的名字。

笔记本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何舟亦从未想过,那个造成他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竟然会是曾经最疼爱他的大姐。

何舟亦努力平复着自己那如惊涛骇浪般翻涌的情绪,刚把笔记本放回去,准备出门,便撞见一身军装的靳潇玉正站在楼梯口。

靳潇玉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怎么从她房间里出来?”

何舟亦吓了一跳,紧握着扫把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我来帮大姐打扫房间。”何婧日记里的那些内容,他不想,也根本不敢让任何人知晓。

“何家有佣人。”靳潇玉上前一步,拿走何舟亦手里的扫把:“你已经不再是何婧的弟弟了,往后应该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她的语气、眉眼、表情,看似都在传达着她对何舟亦的在乎。

但何舟亦,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他苦涩地反问道:“那你和阿震呢?你们保持距离了吗?”

她曾信誓旦旦地承诺过,即便何家所有人都将关爱给予何震,她也会只爱他何舟亦一人。

靳潇玉眼神微微一闪,而后语气柔和地哄着他:“等你在全军面前做完检讨,我们就要订婚了,你别总是这般疑神疑鬼的。”

“而且我对阿震好,也是为了替你赎罪。”

替他赎罪?

何舟亦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何种不可饶恕的罪过。甚至,就连出生时被调换这件事……

想到何婧日记里的内容,他只觉心里乱成一团麻,又生怕与靳潇玉再争执下去,会不小心说出那些秘密。

他侧身错步,想要离开。靳潇玉却抬手拦住了他,将手中那个用丝绸包装的礼盒递了过去:“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何舟亦垂眸,静静地看着那份礼物,心中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伸手接过。

门口突然传来何震的声音:“王妈,中午我想吃法餐!”

下一秒,靳潇玉手中的礼物便迅速收了回去,就连她的眼神,也瞬间挪到了上楼来的何震身上,再也未曾离开过半分。

“潇玉姐!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

何震兴高采烈地拉着靳潇玉进了房间。

何舟亦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满心落寞,缓缓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何震的卧室就在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细微声响,即便他心里清楚他们不会真的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过了许久,外面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何舟亦匆匆走过去打开门,就看见靳潇玉站在何震门口,长发略显凌乱,手里正忙着系风纪扣。

军绿色的衬衫下,隐约可见一抹暧昧的红痕。

靳潇玉一瞥见何舟亦,眼神里掠过一丝意外。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少有的慌张,硬邦邦地辩解道:“舟亦,别误会我,我只是去阿震那儿聊聊外教的事,毕竟外教更专业,教阿震会更用心。”

何舟亦自小就显露出超凡的英语才能,恢复高考那年,他以满分的成绩获得了第一个公派留学生的资格。

从那时起,他便开始辅导何震英语,直到何震赶上了学习进度,参加了今年的高考。

如今,靳潇玉和大姐姐总是千方百计地为何震提供最好的条件。

在他们心中,他可能已经不适合再教何震了吧。

何舟亦勉强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你们做决定吧,我都支持。”

只是当他的目光掠过靳潇玉的衬衫领口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刺痛了一下。

他鼓起勇气,想要问个清楚:“你们……”

话还没说完,靳潇玉就垂下了眉眼,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真的这么想吗?”

何舟亦的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反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想?”

自从何震回到何家这六年来,他已经竭尽全力去弥补。

何家的任何人都可以怀疑他对待何震的态度,唯独靳潇玉不可以!

靳潇玉深邃的目光中,对他的眸光充满了疑惑:“如果何家要求你放弃和我的婚姻约定,你会同意吗?”

何舟亦愣住了,心中涌起了无尽的苦涩:“那你呢,你希望我放弃吗?”

这个问题,从一岁到十八岁,靳潇玉都有标准的答案。

她曾经无数次说过,她要嫁的人只会是何舟亦,只能是何舟亦,只爱何舟亦。

但现在,她犹豫了。

她让沉默蔓延开来,直到看到何舟亦泛红的眼眶,才干涩地补充了一句:“别想太多,等你做完检讨,我们30号就要订婚了。”

靳潇玉说完这句话,就像逃跑一样离开了。

何舟亦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干脆出门回到了军区实验室,直到晚上才回来。

结果心情刚刚平复,一回到家就看到客厅里灯火辉煌。

何父何母正坐在小牛皮沙发上,面露忧虑之色。

何婧和靳潇玉靠坐在两侧的沙发椅上,沉默不语,吊灯的光线照在他们身上,增添了几分冷意。

除了何震,几乎所有人都在场。

何舟亦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何母的声音突然响起:“正好他来了,不如我们问问他自己怎么想。”

何母瞥了何舟亦一眼,脸色并不好看:“何舟亦,按照当初靳何两家定下的婚约,潇玉的未婚夫本应是阿震。”

听到这里,何舟亦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心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没有汹涌的悲伤,只有一点一点窒息的痛苦。

妈妈曾经那么爱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全部给他。

可是何震回来后,妈妈的爱突然间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何母见他不说话,脸色更加难看:“你已经夺走了我儿子二十三年的优越生活,难道现在连他的未婚妻也要夺走吗?”

何婧神情复杂地看了何舟亦一眼:“舟亦,人不能太贪心,只要你把靳潇玉让给阿震,你的其他要求,何家都会尽量满足。”

何舟亦承受着何家众人的压力,只望向了一个人,那个他从小到大一直深爱的女人。

这六年来,靳潇玉的徘徊,摇摆,越来越倾向于何震的心,他都看在眼里。

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现在的已经习惯。

原本打算和靳潇玉分手的事情,他想要留到最后再说。

但可能他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或许现在,就是提出分手的最佳时机。

不等靳潇玉开口,何舟亦掩住发酸的眼眶,将手腕上象征着订婚信物的佛珠取下,递给了她。

“靳潇玉,感谢你过去的关照。”

“我衷心祝福你成为阿震的妻子,成为我的弟媳。”

靳潇玉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她沉默不语,没有伸手去接那串佛珠,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何舟亦,好像要透过他的眼睛窥探他的内心。

何舟亦面对她的目光,感到心脏剧痛,仿佛被人生生地挖去了一块。

但那又如何。

无论他是否是何家的亲生血脉。

他和靳潇玉,都因为靳潇玉的犹豫不决,无法继续前行。

当靳潇玉开始在他和何震之间做出选择时。

他就决定要抛下靳潇玉,去研究院追逐梦想。

何家的人也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何舟亦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只有何母迅速反应过来,冲上前从何舟亦手中夺走佛珠:“这是你自己同意的,我们何家向来重视承诺,从不反悔。”

佛珠从掌心滑落的那一刻,何舟亦也失去了继续留下的理由。

他低下头,避开靳潇玉的目光,转身回到了房间。

一进房间,何舟亦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崩溃,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即使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

他甚至不敢去想,靳潇玉在逼迫他退婚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正当他感到痛苦时,门突然开了。

靳潇玉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一把抓住何舟亦的手腕:“为什么要同意把我让给阿震,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吗?”

他们曾经约定过。

要一直追求梦想,为人民服务。

要一直紧握彼此的手,直到白头偕老。

但先和何震暧昧不清的人,难道不是她靳潇玉吗?

“那你呢,你答应我的都做到了吗?”

在他犹豫是否退还婚约时,靳潇玉曾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眼中充满了爱意。

“我爱的人只有你,想嫁的人也只有你,和谁是真正的何家少爷无关。”

为了靳潇玉的这句承诺,即使会面对唾弃和厌恶,何舟亦也愿意争取一次。

但渐渐地,靳潇玉的目光也只停留在何震身上。

甚至何震在醉酒时,去抱她,去亲她,她也没有躲避。

如果不是她变了,变得不再坚定地选择自己,何家又怎么会逼迫他退婚?

想到这里,何舟亦也收回了隐藏着痛苦的目光。

他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盒,塞进靳潇玉的手中:“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等过了28号你再打开吧。”

说完,他又轻声催促:“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军区去吧。”

靳潇玉现在没有心情去想什么礼物。

她无视何舟亦催促她离开的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你知不知道我对阿震好都是为了你,只为了让你能和何家的关系不那么紧张。”

“等你当着全军区的面向阿震道歉后,30号就只会是我和你的订婚宴。”她说着,又拿出那串佛珠,强行戴在何舟亦的手腕上。

然后不等何舟亦拒绝,靳潇玉拿着礼物盒快步离开。

等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后,何舟亦才像失去了力气一样靠在门上,摘下那串佛珠。

佛珠依旧如故,但他和靳潇玉却无法回到过去。

何舟亦不想让自己沉溺在这种悲伤中,他按了按发红的眼眶,去看日历。

日历上已经被划掉了两个格子,距离月末28号,抹去身份离开上海还剩下13天。

逃避也好,这一刻他只希望这一天能快点到来。

这一晚,他心乱如麻,再次失眠。

凌晨三点时,何舟亦实在睡不着,想着下楼去倒杯水喝。

没想到刚到客厅,就碰巧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何婧。

何舟亦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味,不适地皱了皱眉:“大姐,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何婧的目光打断了。

“舟亦,和靳潇玉退婚后,你还想留在何家吗?”

她问着,一步步朝何舟亦走来,眼底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要将何舟亦整个人都吞噬。

扑面而来的怪异感,让何舟亦心里没来由的感到恐慌,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后退。

直到后背抵在墙上,何婧也倾身上来,轻抚上了他的脸:“和我结婚好不好,只要你同意,明天我们就可以领证,大姐保证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好不好?弟弟。”

自从何震回来后,何婧就再也没这样叫过他。

但从前亲昵的称呼,何舟亦现在只觉得荒谬,他慌乱地将她推开。

手刚抬起,下一秒“啪嗒”一声轻响,客厅的灯光突然亮起。

何舟亦猛然抬头看去,瞬间与二楼何家父母阴沉的视线相遇。

何妈妈的脸色跟铁一样黑,她强压着怒火,开口说:“我就知道你为啥这么干脆就同意和潇玉解除婚约,原来是和小婧搞上了!”

“你是不是为了留在何家,为了何家的钱,连脸都不要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刺进何舟亦的心。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是妈妈教他走路,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读书。

他跌倒了,是妈妈满脸心疼地扶他起来。

上海的冬天寒冷,是妈妈抱着他,给他擦雪花膏。

上学时他成绩太好,被同学故意污蔑作弊,也是妈妈替他去讨说法。

现在那些爱和信任呢?

为什么现在全都不见了?

何舟亦推开醉醺醺的何婧,声音沙哑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和小婧搞在一起,我……”

“那你能解释清楚她为什么抱着你吗?”

何爸爸愤怒地打断他,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客厅炸响,冷沉的目光更像巴掌一样打在何舟亦的脸上。

何舟亦瞬间说不出话来。

他早该明白,没有了爱,他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他们已经给他定了罪。

最后,这场闹剧在何舟亦的沉默中结束了。

何舟亦一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还有十三天,他省着点去军区住也行。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圈,何家给的东西他都没动,带走的都是他自己给人补课买的。

虽然不多,但够用了。

何舟亦收拾到天亮,又把装着公证书和一万块的礼盒,放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方便佣人一开门就能看见。

做完这一切,他才提起皮箱往外走。

结果刚出门,就遇上穿着军装匆匆赶到何家的靳潇玉。

她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刚下了早训。

四目相对,何舟亦张了张嘴,道别的话还在喉间。

靳潇玉眼里的情绪都压不住,脱口而出:“所以你昨天那么爽快地退了和我的婚约,是为了何婧?”

“你知不知道,她是你姐!何家不可能会让她嫁给你。”

何舟亦心就一瞬间凉了下去:“我没有!”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信他?他只把何婧当姐姐。

靳潇玉被他发红的眼眶刺到,思绪几经变化,最后无奈开口:“舟亦,我会说服何叔叔何阿姨,昨晚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

“我还是那句话,29号你当众检讨,30号我们照常订婚。”

一瞬间,何舟亦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

反正要走和要分手的决心,靳潇玉和何家总会知道的。

他垂眸,绕过靳潇玉径直出了门。

被无视的靳潇玉错愕站在原地,怔然望着何舟亦离开的背影。

她不解地抿了抿唇,想要问他提着皮箱是要去哪。

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问,毕竟何舟亦怎么可能会离开何家,离开她呢?

他从小娇生惯养,离了何家又该怎么生活。

或许给他一点教训也好,免得30号订婚之后,他还和现在一样,动不动就要拿乔。

何舟亦全然不知道她的想法。

他提着皮箱很快就回到了军区,军区的条件一般,红木桌子红木床,桌边放着一个暖水瓶。

但能住就很好了,他都不多求。

他一连住了好多天,坐在桌前看着历书上一笔笔被划掉。

只剩下6天的时候,何舟亦去银行销了户,然后回何家去拿上次落下的资料。

不想走到何家大院门口,正好遇上何家全员去参加军企合作共建的晚宴。

一见到何舟亦,何妈妈就翻了个白眼冷嗤:“我就说他会回来的吧,何家家大业大,他哪里舍得放弃。”

何舟亦诧异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放在房间桌上,自愿放弃何家继承权的公证书,何家人还没看见。

也对,他们讨厌他讨厌的不得了,又怎么会进他的房间呢?

怔愣间,何婧上来拉住他:“这几天你怎么都在军区不回家,连寻呼机也不回?”

“算了,既然回来了就跟我们去参加晚宴。”

何舟亦垂下眸,抽出手:“我就不去了。”

“你又在使什么性子?”何妈妈睨他一眼:“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是我们何家不许你见人了。”

何舟亦心口涩意蔓延,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会去的,过几天我就离开上海了。”

话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何舟亦张了张口,正要接着说,身后突然传来靳潇玉焦急的声音。

“舟亦,你要去哪?”

何舟亦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就在这一刻,他竟然转不过身来,与靳潇玉的目光相遇。

何婧反应最快,她迅速上前,紧握何舟亦的手:“你要离开上海?”

何母的脸上露出惊讶,急促的语气中夹杂着疑问:“离开?你走了能去哪儿?”

何舟亦感到手腕一阵疼痛,脑海中浮现起那天研究院的警告。

加入研究院必须保密,即使是家人也不能透露!

他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抽出被何婧握着的手臂:“我去哪儿是我的事。”

何母眼神一转,显得若有所悟:“他怎么可能告诉我们他要去哪里,他根本就是在骗我们。”

“用这种事来撒谎,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

何母说完这句话,不再纠结,上车去参加晚宴。

或许是认同何母的观点,靳潇玉和何婧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坚定。

坚信何舟亦不会舍得离开何家。

何婧长舒一口气,眼神温柔地看着何舟亦:“你想要什么就告诉大姐,大姐都会满足你,但别再撒谎了。”

说着,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梅花表:“大姐还要参加晚宴,就先走了,你在家乖乖待着,别乱跑。”

何婧刚走,靳潇玉就叫住了他:“何舟亦,你到底想怎样?”

她眉头紧锁:“一声不吭就消失了6天,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未婚妻?!”

“你知不知道,我和何家找了你6天,何伯母还给你准备了西装,要带你去参加晚宴。”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让你在全军区面前做检讨?”

何舟亦紧握双手,没有,反而问道:“那又如何,我去不去,有区别吗?”

上次全家一起去宴会,香槟塔意外倒塌时。

所有人都围在何震身边,关心他是否受惊,是否受伤。

而何舟亦的额头被砸得血流不止,却始终没有人注意到。

甚至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天靳潇玉紧张至极,仿佛劫后余生般紧紧抱住何震。

那一刻,他真的很羡慕何震。

靳潇玉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表情有些慌乱:“上次没注意到你,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

何舟亦上次就想听她解释,但靳潇玉到现在都没找到理由。

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满是苦涩:“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了。”

解释了又能如何,不解释又能如何?

反正还有6天,他就要离开上海,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这个人了。

无论是和靳潇玉的感情,还是和何家的亲情,都将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何舟亦不再等待靳潇玉的,越过她准备回何家。

不想寻呼机却先响了,说实验室那边有一串数据有问题,让他紧急回军区一趟。

何舟亦只能匆匆先回军区,等忙完再回何家拿资料时,天已经全黑了。

何家静悄悄的,都去参加晚宴了。

见没有人在家,何舟亦才松了口气,往自己房间走去。

还没到门口,他就看见一丝微光从门缝中透出来。

何舟亦一愣,正要猜测是谁在他的房间,就听见何震的低声喘息从里面传来:“全家都不在,潇玉姐,你就让我要了你吧,就在这里,就在何舟亦的房间才刺激。”

何舟亦仿佛被雷击中,全身麻木。

就在不久前,靳潇玉还在他面前表现得对他情有独钟,一转身,却与何震纠缠不清。

甚至在他的房间内亲昵。

他不知如何面对这种情形,只能匆忙转身,落荒而逃。

返回军区的路上,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也无法看见何舟亦脸上的泪水。

何舟亦整夜未眠,直到第二天清晨,他红肿着双眼洗漱完毕,才再次回到何家。

当他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嗅到了屋内何震的气息。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日,也忍不住想到靳潇玉,她是否真的

何舟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当他的视线落在垃圾桶里的卫生纸团上时,心瞬间冰冷。

他离开时,屋内一切已被清理干净。

这纸团从何而来,答案显而易见。

他尴尬地移开视线,拿起资料转身欲走,却迎面撞见了何震。

何震靠在门框上,脸上没有平时的脆弱,而是带着讥讽和炫耀:“昨晚你在外面,应该都听到了吧。”

“你知道我亲吻潇玉姐时,她有多投入,我们是多么的合拍,整晚她都在撒娇让我要她,一夜未停,还告诉我她爱我,要成为我的妻子!她对你做过这些吗?”

何舟亦脸色苍白,紧握的拳头被指甲刺破,鲜血直流。

他装作不在意,反正他即将离开。

但何震却拉住了他:“何舟亦,潇玉姐对你的那些好意,本就是对我的,如果你识趣,就该远远地滚开。”

说完,他松开了手:“对了,忘了告诉你,高考作弊的小纸条是我自己放的。”

何舟亦瞳孔一震,猛然抬头看他。

何震毫不畏惧,迎着何舟亦的目光直视。

只是一瞬间,何舟亦就败下阵来。

何震当然不畏惧,因为他背后有无数人相信他,支持他。

而何舟亦即使喊破喉咙,何家和靳潇玉也不会相信他是无辜的。

何舟亦眼神黯淡:“我会离开的。”

他没有多说,越过何震离开,回到了军区。

刚过操场,就看到几名女兵从食堂走来。

或许是在军区待久了,她们说话就像喊报告一样,声音很大。

“靳营长,你今天看起来特别精神,脸色特别红润,是不是有什么喜事?难道被滋润了?!”

她暧昧地笑了笑:“我们听说你要和何家少爷订婚了?他那方面怎么样?”

靳潇玉面不改色:“很好,各方面都很合适。”

众人一阵哄笑。

何舟亦面无表情地从靳潇玉面前走过。

心却早已千疮百孔,痛得他难以忍受。

看到何舟亦,靳潇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刚才说话的那人挠着头,有些歉意:“姐夫是不是生气了?营长,要不我去道个歉?”

“不用。”靳潇玉摆了摆手,让她们先走,然后转身追上了何舟亦。

“舟亦。”她挡在何舟亦面前,轻咳一声:“刚刚只是她们随口说说,没有恶意,你别生气。”

何舟亦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如果说在何家何震的话是刺伤他的利刃,那么靳潇玉刚刚的话无疑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这样的沉默,让靳潇玉有些不悦。

她还是压下情绪,缓和了语气:“那晚你和何婧的事我也没有计较,你也别太小气,让这些都过去吧。”

靳潇玉轻描淡写地略过那些伤害,仿佛它们只是轻风拂过水面。

然而,那些尖锐的话语已深深刻在何舟亦心间,难以抹平。

何舟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已经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自打他决定离开,他就没想过回头。

“你也不用跟我道歉。”何舟亦说完这句话,便提着资料返回了实验室。

看着他那黯然的眼神和决然的背影,靳潇玉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从何时起,她的少年与她再无共同话题,眼中的光芒也消失不见?

靳潇玉心中无解。

军区的集合号角响起,靳潇玉只能压抑心中的不安,急忙赶往集合地点。

与此同时,何舟亦眼底的黑眼圈显而易见,但他仍在努力处理数据。

忙碌至深夜,何舟亦本以为自己对靳潇玉的表态已经足够明确,以靳潇玉的骄傲,应该不会再来找他。

然而,第二天,靳潇玉在军区训练结束后,又来到实验室寻找他。

何舟亦一看到她,就回想起那晚何震的喘息声。

他没有见她,让她被锁在实验室外。

第三天,靳潇玉再次到来。

第四天、第五天,靳潇玉坚持不懈地来到实验室外寻找他。

她决心要让何舟亦看到她的决心,甚至整个东部军区都在传,说靳营长是个贤妻。

到了第六天,何舟亦终于见了她。

一见面,靳潇玉眼中的光芒立刻亮起,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舟亦,你终于肯见我了。”

还没等何舟亦开口,靳潇玉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我知道你很忙,所以订婚宴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只要明天,你在晨会上向阿震道歉,我们就可以把婚订了,把结婚证领了。”

她满怀憧憬地规划着未来,却浑然不知何舟亦这几天已经和实验室完成了交接。

今晚,秘密研究院的人就会来接他。

过了今晚,明天他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或许,他应该好好和靳潇玉、何家告别。

何舟亦随意答应了几声,然后说:“晚上来何家吃饭吧,我亲自下厨。”

靳潇玉高兴地答应了,然后兴高采烈地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何舟亦去了市场买菜,随后前往何家。

何父何母见到他,脸色并不好看,但没有赶他走,只是当他不存在。

在厨房里,何舟亦笨手笨脚却又认真地按照何家和靳潇玉的口味,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他没有在意做饭时手上的伤口,只是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等待大家就座。

他知道,这是他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共进晚餐,他希望它能圆满结束。

然而,何震一上桌,眼眶就红了:“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希望我回来,觉得我抢走了爸妈和姐姐的爱。”

“但你也不能明知我对海鲜过敏,还做这一桌子海鲜来害我啊!”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

但何震并没有海鲜过敏,桌上也只有一盘虾和一条鱼算是海鲜。

何舟亦捏着筷子的手变得苍白,面对何父何母的指责,他试图解释:“妈,我不知道……”

“不要叫我妈妈!”何母严厉地打断他:“你不是我儿子,不配叫我妈妈!”

瞬间,何舟亦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抓住,一点点被碾碎。

何父何母没有看到他的伤痛,好声好气地哄着何震:“阿震别生气,我们不吃他做的这些脏东西,妈妈带你去国营饭店,去吃好的。”

说着,他们就带着何震离开了。

何婧看了何舟亦一眼,最终也放下筷子,追了过去。

靳潇玉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何舟亦,又看了看远去的何震。

最后,她还是放心不下地跟了上去,只留下一句话:“舟亦,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等着我。”

她说她会回来,但她不知道,这是何舟亦为她准备的最后一顿饭。

他也不会按照她的期望,明天在全军区面前向何震道歉,更不会参加后天的订婚宴。

多么可笑。

他在何家的最后一顿饭,结局依旧是不欢而散。

何舟亦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开。

最后,他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望着已经冷却的饭菜,酸涩的情感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他低下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落在碗里,他一口一口地将混杂着泪水的饭菜送入口中。

仿佛要将这几年来的所有辛酸和委屈一并吞下。

吃完这顿饭,他将与何家、与靳潇玉彻底断绝关系。

何舟亦收拾了桌上的残局,门外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

他停顿了一下,将最后一个洗净的盘子放回碗架。

然后,他拿出为何家父母准备的礼物——放弃继承权的公证书和一万块钱,放在了饭桌上。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只拎着自己来时的包,走出了何家。

小洋楼外,研究所派来的车停在路边。

何舟亦将行李交给来接他的警卫员,正准备上车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生活了多年的家。

过去二十三年的记忆一齐涌上心头,父母的疼爱,姐姐的关爱,靳潇玉的呵护……

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他收回目光,轻声说出最后一句话:“爸、妈再见,靳潇玉,再也不见。”

吉普车发动后,一路向东驶去。

夜晚的黑暗逐渐被东升的朝阳所取代。

何舟亦看着,心中的阴霾慢慢消散,那些过去的,过不去的,都已经结束。

他将去开拓一个崭新的世界,而那个世界,与何家、与靳潇玉都将再无瓜葛。

靳潇玉第一个急匆匆地从餐馆跑回何家,她心里始终放不下何舟亦一个人在家,没听何妈妈的劝告就赶回来了。

她刚踏进小洋楼,就远远瞧见何舟亦跳上一辆吉普车,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靳潇玉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一个人要去哪里?难道要离家出走?

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但转念一想,明天是检讨会,后天就是他们的订婚仪式。

何舟亦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靳潇玉压下心中的焦虑和不安,紧闭着嘴唇走进何家,发现饭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被清理干净。

这顿饭是何舟亦忙了一下午做的,但他们几乎没动过。

现在只剩下放弃继承权的公证书和一万块钱。

这是什么意思?

靳潇玉的手指尖都在颤抖,几乎不敢相信。

所以他早就决定放弃何家的继承权了?

靳潇玉站在整洁的桌前,突然想起何舟亦离开时眼睛红红的样子,心突然紧了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舟亦只是在生气而已。

等他回来,等他们订婚后,她会对他更好!

靳潇玉等不及何家的人一个个回来。她立刻赶回军区,第一时间去研究院问何舟亦在哪里,却被拒之门外。

靳潇玉几乎一夜没合眼,直到军区的集合号角响起,她才带着极度的不安从研究院门外离开。

在军区的检讨大会上。

靳潇玉站在台前,声音不响也不轻,公正严明。

“下面请何舟亦同志上前,对在高考前夕,企图诬陷何震同志作弊的事件进行深刻检讨!”

然而,她的话音落下后,何舟亦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靳潇玉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一遍:“请何舟亦同志上前,进行检讨!”

她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会厅,但何舟亦还是没有出现。

台下坐得笔直的士兵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靳潇玉默默地握紧了自己为何舟亦准备的检讨书。

即使他赌气不来,她其实已经为他想好了退路。

领导的检讨命令不能撤销,他既然不愿意来,那她作为他的未婚妻,就有责任替他做这个检讨。

靳潇玉紧握着话筒,正要开始,一个稳重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何舟亦不需要向任何人检讨!”

靳潇玉猛地抬头,只见何舟亦的老师孟教授大步走来,脸色愤怒:“我的学生,不可能做出诬陷他人作弊的事情!”

他的学生为了秘密研究放弃了一切,而这些人却还在这里让他为无中生有的罪名进行检讨,他一知道这件事,心中的怒火就难以平息!

孟教授在军区研究院地位崇高,他的话就像油锅里的水,立刻激起了一片议论声。

靳潇玉紧闭着嘴唇,心里也在挣扎:“但这件事已经证据确凿,这也是军区领导的命令。”

“别人不信他,难道连你这个未婚妻也不信他?”孟教授看着靳潇玉,眼中有些失望。

靳潇玉心里一痛,下意识地开口:“不是的,我……”

但话到了嘴边,却全都卡在喉咙里。

如果她真的坚信,且从未动摇,就不会选择让何舟亦妥协。

孟教授看了她一眼,叫来了一个学生模样的人。

“把你当时看到的情况再说一遍。”

那学生犹豫地看了靳潇玉一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那天在教室看见是,是何震自己把一张纸条塞进笔袋的。”

话音刚落,整个军区立刻响起一片惊呼。

靳潇玉呼吸一滞,仿佛被雷击中一样愣在原地。

难道她一直以来都误会他了?

正因为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错,所以他才会坚持不来这场检讨会。

那明天的订婚宴呢?他会不会也赌气不来?

靳潇玉的心一紧,内心的不安几乎让她眼眶泛红。

领导一听到学生的话,立刻严肃地命令重新彻底调查这件事。

靳潇玉望着孟教授,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接走何舟亦的军绿色吉普车,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孟教授,舟亦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

她原本以为何舟亦那天是回研究所了,现在知道了他被误解的真相,立刻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问这个问题,既是想试探他去了哪里,也是想了解他现在的情况。

但何舟亦的行踪现在是机密,孟教授怎么可能告诉她?

孟教授挥了挥手,想起靳潇玉对何舟亦的误解,语气并不太好:“他很好,不用担心。”

临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沉重:“靳营长,舟亦是个好同志,就算你对他没有感情了,也不应该不信任他。”

靳潇玉心中顿时感到困惑,但还没来得及问,孟教授已经离开了会议室。

她怎么可能对何舟亦没有感情呢?

嫁给何舟亦,和他组成家庭,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和执着。

这次检讨会何舟亦没有来,她能理解。

但明天就是他们的订婚宴会了,这关系到他们以后的生活,他不可能不来。

靳潇玉不断在心里默念,只有这样她才能平息心中的不安和恐慌。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脑海中想的都是何舟亦,几乎一夜没睡。

订婚宴的一切她都已经安排好了。

只要过了今天,她就算正式和何舟亦订下一生的契约,成为他的未婚妻了。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轻轻上扬。

直到这一刻,喜悦才终于压过了不安。

上午。

何靳两家的订婚宴会上,宾客们陆续进场。

何家父母坐在主座,眉开眼笑地和靳家父母交谈。

何婧坐在席间,看起来并不开心,只是不停地喝酒,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眼神晦暗不明。

周围几个想趁机攀谈的商人,都不由得望而却步。

“何小姐这是怎么了?她弟弟订婚,不是件喜事吗?”

“自己弟弟要结婚了,做姐姐的当然舍不得了。”

何婧捏着酒杯的指尖慢慢收紧,没人知道她内心隐藏的肮脏和不甘。

更没人知道她此刻内心压抑的愤怒和不安。

台上,靳潇玉一身深绿色军装,身材高挑,一张端正漂亮的脸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然而她的目光,只专注地盯着对面的门口,期待着何舟亦的出现。

她想把之前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想告诉他,是她误解他了,都是她的错。

从今往后,她会全心全意地爱他,信任他,不会再有半点动摇。

只要以后的日子里,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就好。

想到这里,靳潇玉的心更加紧张。

主持人拿着话筒,大声说:“下面,有请何先生正式登场,交换订婚戒指。”

随着大门的打开,靳潇玉的呼吸慢慢变慢。

下一秒,她完全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

那慢慢向她走来的未婚夫,不是何舟亦,而是何震!

靳潇玉握着戒指盒的手一紧,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美目中风雨欲来:“这是怎么回事?”

何舟亦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何震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这是咋回事?”何震一身正装,满脸春风得意地对靳潇玉说:“跟我订婚的,不就是我吗?”

他瞧见靳潇玉那副惊愕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兴奋过头了。

可靳潇玉连一眼都没瞧他,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何家二老,保持着最后一丝镇定:“叔叔阿姨,舟亦现在人在哪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靳潇玉的反应让整个气氛瞬间凝固。

何母尴尬地瞥了一眼旁边疑惑的靳家父母,开口说:“你问他干啥?何震不是在这儿嘛,你们赶紧订婚吧!”

何父也急忙说:“别管他了,时间都耽搁了,别让何震一个人等。”

何震这时也主动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轻声说:“潇玉姐,婚约本来就是咱们俩的,何况他都主动放弃了,你不用管他了。”

靳潇玉却皱着眉头,冷冷地抽回手,严肃地说:“和我订婚的人一直都是舟亦,我要嫁的人也只有他。”

宴席上的宾客从这几句零星的话语中大概明白了情况,立刻低声议论起来。

何震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他扯了扯靳潇玉的衣袖,表情愤怒:“潇玉姐,我才是何家的儿子,和你有婚约的人只有我,你要嫁的人不是我还能是谁?”

言下之意,无非是何舟亦是个冒牌货,他才是真正的何家少爷,与她订下婚约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他何震。

靳潇玉叹了口气,转身向台下的宾客道歉:“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的订婚宴暂时取消,稍后靳家会做出相应的补偿,还请大家谅解。”

她的话诚恳,礼数周到,宾客们抱怨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何婧也站起身,走了出去。

她对接下来的闹剧没兴趣。

何母见宾客陆续离开,急得站了起来:“潇玉,你这是干嘛!”

靳父看着她,也有些疑惑:“潇玉,这到底是咋回事?”

靳潇玉此刻心乱如麻,无心再一一解释。

“爸,妈,不管何家少爷是谁,我喜欢,想嫁的人只有舟亦。”

这句话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说完,她不顾其他人各异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开。

她要去找何舟亦,一刻也不想耽搁。

但刚走到宴会厅门口,就被追出来的何震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腰。

“他都不要你了,你为啥还想着他?”何震不甘心地说:“我才是何家真正的儿子,和你定下婚约的人本来就是我!”

靳潇玉皱着眉头拉开他的手,转过身:“你说什么?”

何震举起手上的佛珠摆在靳潇玉眼前:“他连这订婚信物都扔在房间里没拿走,不就是不要你了吗?”

靳潇玉眼神一颤,抓住他的手腕把那串佛珠取了下来,第一次对他冷了脸:“这是我给舟亦求的佛珠,你不该碰它。”

何震顿时不高兴了,伸手就要去抢:“凭什么?这都是他欠我的!”

靳潇玉紧紧把那串佛珠握在手心,不再让何震碰触到一点。

她红唇微启,正要反驳何震的话。

那串代表他们订婚信物的佛珠,却突然断裂,从她手心滑落,滚了一地!

靳潇玉心尖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涌上心头,几乎站立不住。

何震眉毛一挑,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瞧,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不想让他跟你混在一起!”

“闭嘴。”靳潇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双美目中的冷漠让何震心头一颤,立刻闭上了嘴。

接着,他目睹了一向高傲的靳潇玉弯下腰,低头一颗颗地拾起佛珠。

视若珍宝。

“何震,他早就不欠你什么了。”靳潇玉冷冷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其实你对海鲜根本不过敏,对吧?”

何震当场愣住,难以置信地盯着靳潇玉。

她全都知道了吗?

靳潇玉却不再看他,直接转身离开。

事到如今,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连日来的不安似乎都有了答案。

连佛珠都不要了,他是真的决定离开了。

而且就在两天前,就在她眼前!

靳潇玉刚走出酒楼大门,就看到不远处靠在车门的何婧。

她脸色阴沉,目光紧盯着靳潇玉,她们之间微妙的平衡早已因为何舟亦的离开而荡然无存。

“你知道舟亦可能去了哪里吗?”何婧自从何舟亦失踪后就一直心神不宁,语气也不太好。

靳潇玉眉头紧锁,语气同样冰冷:“这话应该我问你。”

“舟亦住在何家,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他去了哪里,你们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你说你是他的未婚妻,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何婧望着她,眼中满是隐晦的不满和讽刺。

靳潇玉心里一痛,却不想浪费时间和她争辩。

两人此刻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何舟亦近日的异常。

被何家,被他们十几年来捧在手心的何舟亦,突然开始学着做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打扫卫生,为家人做了一桌的饭菜

但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或者是察觉了,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毕竟他们谁也没想到,何舟亦有一天竟然会真的离开何家,离开他们身边!

想到这,何婧不再浪费时间,转身上了车,只留下一句:“找到舟亦再联系。”

然后驾车扬长而去。

靳潇玉紧握着垂在身侧的手,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直接离开。

三年后,藏区边防。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入军区大门,停在行政大楼前。

靳潇玉从车上下来,一身军装英姿飒爽,面容冷峻,直接朝里走去,身后跟着一名通讯员。

迎面走来的藏区军官和他握手后笑着说:“听说东部军区特战旅这两年立下不少战功,靳营长更是重视外事交流,希望这次外事会议能够顺利进行。”

靳潇玉和他一起走进会议室,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藏区军官也没放在心上,他早就听说,靳潇玉带领的特战旅,是东部军区的一支精锐之师,而她本人更是出了名的严格冷酷。

进入会议室后,会议还没开始,靳潇玉看了眼摆在面前的文件,思绪渐渐飘远。

何婧这三年为了找到何舟亦,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也不知道和何父何母吵了多少次架。

激烈的时候,何母甚至给了她一巴掌,怒斥道:“为了个何舟亦一个两个都疯了!你亲弟弟不见了你恐怕都没有这么上心!”

何震受不了他们每天不断的争吵,也受不了靳潇玉对他不断的拒绝,索性从何家搬了出去。

而这两年,靳潇玉以交流军事作战经验的机会,几乎走遍了所有军区,只希望能有机会遇见何舟亦。

哪怕是打听到一点线索也好。

而她这一找,就是三年。

但每次都只能失望而归。

何舟亦就像是真的彻底从这个世界,从她身边消失了一样!

靳潇玉紧抿着唇,不自觉地紧握着手。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几名军官簇拥着首长和国外领导人员走了进来。

靳潇玉顺着声音望去,一瞬间瞳孔紧缩,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男声用流利的双语开口介绍。

“大家好,我是担任本次外事会议的翻译官,何舟亦。”

转眼间,靳潇玉的目光凝固了。

两年的时间,感觉就像过了一辈子。

当他们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靳潇玉的眼眶突然泛红。

但那个消失两年的男孩,却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目光轻描淡写地掠过她。

他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整个会议过程中,靳潇玉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近在咫尺的何舟亦身上。

何舟亦离开何家后,并没有像何母所说的那样,落魄到无路可走。

相反,他现在的光芒,比在何家时更加耀眼。

会议结束后,坐在她旁边的藏区军官忍不住向她侧身,半开玩笑地说:“新来的同志们,对咱们的小何同志,几乎没有不喜欢的。”

靳潇玉没有争辩,只是问:“他来藏区多久了?”

“大概是前年吧,听说他本来是做秘密研究的,后来因为受伤才退下来的。咱们藏区条件艰苦,很多人来了不到半年就走了。”那位藏区军官看着走在首长和外国领导人旁边的何舟亦,眼中满是赞赏:“小何同志看起来瘦瘦高高的,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里坚持下来,工作认真又专业,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不容易!”

靳潇玉愣愣地看着何舟亦的背影,平日里习惯于给战士们做思想工作的她,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位藏区军官叹了口气,带着一丝遗憾:“可惜这么好的同志,今年也快要调走了。”

靳潇玉心中一动:“调去哪里?”

“还不知道,不过听说新的翻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那军官摇了摇头,突然定睛看着靳潇玉:“靳营长,你不会是想从我们这里挖人吧?”

靳潇玉没有,但她确实有这个念头。

只是

靳潇玉面无表情,瞥了一眼会议室外,站起身来,朝何舟亦走去。

行政楼外,何舟亦刚陪同首长送走外国领导人。

首长看着何舟亦,带着一丝遗憾地笑着说:“藏区的发展机会不如市里多,虽然我觉得很可惜,但不能强迫你留在这里,但如果你想回来,我和同志们随时欢迎你。”

何舟亦心中一暖,紧闭嘴唇,敬礼表示感谢:“谢谢首长。”

又聊了几句,首长离开后,何舟亦才转身准备离开。

“舟亦。”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何舟亦知道是谁,却没有停下脚步。

但紧接着,他的手腕被人紧紧抓住,何舟亦被迫停下,眉头微微皱起。

“这位同志,请你注意分寸。”

何舟亦抽出手,抬头便看到靳潇玉眼睛通红。

“舟亦,你的伤怎么样了?”靳潇玉的声音沙哑,重逢的喜悦被何舟亦眼中的冷漠完全冲淡,几乎让她感到心痛。

何舟亦紧闭嘴唇,没有说话。

他的皮肤不再像在何家时那样白皙,身材也比在何家时更加消瘦。

明明生活条件处处不如在何家。

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比以往更加有神,眼中多了一份由内而外的自信和坚定。

“舟亦,你当初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靳潇玉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她看着何舟亦平静的目光,突然有些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但何舟亦却微微扬起嘴角,声音温和却又残酷:“因为,我不想再和你们任何人有任何瓜葛。”

靳潇玉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何舟亦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再说,当初我也不算无声无息地离开。”

靳潇玉突然抬起头。

何舟亦的声音平静如水,好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何震生日那天,我本想告诉你们,我要去北京。”

“但你们连我的生日都不屑一顾,又怎会关心我的去向呢?”

靳潇玉的呼吸突然停滞,从四肢到心脏,都感到一阵密集的痛楚。

“怎么可能不在乎?”

“如果你们真的在乎,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何舟亦轻描淡写地说,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一丝心动。

他本想将那些年的苦水一吐为快,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话可说。

他好不容易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不应该再被这些回忆拖回深渊。

何舟亦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靳营长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没有再看靳潇玉一眼,转身离去。

靳潇玉本能地伸手想要挽留:“等等!”

何舟亦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离开,留下靳潇玉站在原地,心情也随之沉入谷底。

沉默了一会儿,通讯员走上前来,问道:“靳营长,我们现在回去吗?”

靳潇玉紧紧盯着何舟亦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你先回去。”

通讯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多问。

看着何舟亦消失在拐角的身影,靳潇玉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即使何舟亦现在只当她是陌生人,靳潇玉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他。

至少,让她再送他回家一次。

何舟亦一步步走回家属院,心里却感到轻松。

家属院的名额是首长特别批准给他的,一间不大的两居室,地面铺着水泥,南北各有一个卧室,还有一个小卫生间。

虽然与何家的小洋楼相比天差地别,但何舟亦心里却感到非常满足。

何舟亦走进卫生间,洗了脸,正准备做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哎呦团团!团团怎么爬到阳台上去了?!”

“梁婶呢?梁婶去哪了?怎么没人看着孩子啊!”

何舟亦没有多想,立刻冲向阳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看到楼下的人群都在抬头看,他又抬头向上看。

只见他楼上的阳台外,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双手紧紧抓住阳台的栏杆,双腿不停地颤抖,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何舟亦咬紧牙关,正要爬上阳台去救援,突然一声惊呼响起,孩子被吓了一跳,手一松,立刻掉了下来。

何舟亦双眼圆睁,伸手惊险地抓住了孩子的手臂。

楼下的人群顿时发出一片吸气声。

六七岁孩子的体重加上下坠的冲击力,何舟亦额头上冷汗直冒,拉住孩子的右手几乎都要失去知觉。

那孩子害怕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动也不敢动。

何舟亦忍着疼痛,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孩子,轻声安慰道:“别怕,叔叔抓住你了,别怕。”

何舟亦此刻全神贯注地关注着眼前的孩子,急速上升的肾上腺素几乎让他忽略了其他一切。

他正一点一点吃力地把孩子往上拉,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出现,帮助何舟亦一起把孩子抱了进去。

一个熟悉的女声紧张地在他耳边响起:“舟亦,你没事吧?”

何舟亦惊讶地侧过头,目光落在靳潇玉身上,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右手的疼痛。

“你这是怎么了?”

靳潇玉一边稳稳地抱着孩子,一边轻抚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别哭了。”

接着,她转向何舟亦,声音变得柔和,带着一丝歉意:“我担心你,所以就跟来了。”

“刚才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多想,只能冲进来。”

一向以果断著称的靳潇玉,在何舟亦面前,此刻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何舟亦望向门口,这才注意到门不知何时被踢开了。

他的目光收回,心中一松,手臂上的剧痛随即袭来。

他眉头紧锁,轻轻吸了口气,靳潇玉立刻紧张起来,放下孩子,快步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可能是脱臼了,你忍一下。”靳潇玉眉头微皱,轻轻握住他的手臂,瞥了何舟亦一眼。

见他没有拒绝,她稍微安心,然后摸了摸何舟亦的肩膀到小臂的关节,确定了错位的位置后,手腕用力将关节复位。

何舟亦紧咬着牙,额头上冒出冷汗,但手臂的疼痛很快就减轻了许多。

何舟亦低下头,轻声道谢。

靳潇玉正要说些什么,一个五十多岁、略显丰满的女人带着泪光冲了进来,抱着孩子又气又担心:“你这孩子,怎么一不留神就乱跑,吓死奶奶了!”

梁婶擦了擦眼泪,拉着孩子的手,连连向何舟亦道谢,同时好奇地打量着靳潇玉:“你是小何的另一半吧?看起来真漂亮,以前没见过,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可怎么跟孩子的父母交代。”

梁婶自言自语,何舟亦一时语塞,急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和她不……”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靳潇玉就抢先开口:“没事,先带孩子回家吧,她这次肯定吓坏了。”

梁婶的目光在何舟亦和靳潇玉之间来回移动,连声答应,抱着孩子离开了。

显然,她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何舟亦皱着眉头,看向靳潇玉,语气中带着责备:“你怎么……”

靳潇玉似乎生怕何舟亦一开口就要撇清关系,不让他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你的手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放着不管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何舟亦一时语塞,但显然现在追上去拉着梁婶解释也不合适。

反正他两周后就要调回北京,下次遇到再解释也行,遇不到也无所谓。

他正想着,就被靳潇玉拉着往医院走去。

与此同时,在上海。

“啪”的一声。

价值上万的玉瓷被何母砸碎在何婧脚边,她却始终保持着漠然的表情,不为所动。

“你还要为一个何舟亦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何母指着她怒斥道:“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让你和何舟亦在一起!”

这两年,因为何婧坚持寻找何舟亦,这样的争执在何家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以至于何震大学还没毕业就搬了出去。

何婧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张报纸上,报纸的一个角落里,拍到了何舟亦参加某次外事会议的身影。

何婧低着头,对何母的怒斥充耳不闻,甚至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找到你了,舟亦。

当何舟亦再次踏出医院的大门,他的手腕上多了一道白色的医用绷带。

靳潇玉在他身旁不停地提醒:“医生已经嘱咐了,最近你不能扛重物,饮食上也得保持清淡,千万别”

“靳营长。”何舟亦无奈地停下脚步,打断她的话,“我的手没大问题,至少还能自己照顾自己。”

靳潇玉愣了一下,她的嘴唇紧闭,眼中流露出罕见的委屈。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何舟亦只是平静地移开了视线,说完这句话就绕过她直接离开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而她的脚步声始终跟随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何舟亦停下脚步,她也随之停下;何舟亦继续前行,她也跟着走。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随,就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悄悄地跟在何舟亦身后回家。

何舟亦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加快了步伐。

直到他走到家门口,何舟亦才停下脚步,终于开口:“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靳潇玉站在不远处,目光在何舟亦身上微微颤抖,然后又轻轻地移开了视线。

“我就在门外,不会进去。”

她走到何舟亦面前,看着那把已经被踢坏的门锁:“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叫人来换锁,你把门顶好,有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说完,她走到不远处的走廊,靠在白色的墙上,以便随时能看到何舟亦家的门口。

何舟亦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随你。”

然后直接走进屋内,关上门,并拖了一把椅子顶在门后。

门外,靳潇玉听着何舟亦拖动椅子的声音,慢慢地垂下了眼睛。

门内,何舟亦洗完澡躺在床上,侧身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仅一墙之隔的靳潇玉。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何舟亦想着,靳潇玉等不到他的回应,最终会死心离开。

但或许是手臂脱臼的地方太痛,或者是夜晚太冷,这一夜,他始终无法安稳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

何舟亦还是打开了门,却发现门外已经没有了靳潇玉的身影。

他看了一眼靳潇玉昨晚倚靠过的地方,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回屋。

这时,靳潇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间,慢慢地朝何舟亦走来,手里还提着一盒打包好的小笼包和小米粥。

“你醒了?先吃点早餐。”

十月霜降已过,藏区昼夜温差大,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军装衬衣,双手冻得通红,她却好像没有察觉。

她把早餐放在何舟亦屋内的桌上就出去了:“你先吃,我去找人给你修门锁。”

何舟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已经走远了。

他只能回到屋内,看着靳潇玉买来的早餐,伸手摸了摸。

还是热的。

何舟亦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感动吗?

或许也有一点。

但靳潇玉过去对何震的偏爱给他造成的伤害,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不会因为一碗粥,一点好意,就能完全消除。

靳潇玉带着换锁的师傅回来时,看到何舟亦桌上的早餐一点没动,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舟亦,怎么不吃早餐,不合口味吗?”

何舟亦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不想再和她这样纠缠不清。

“靳潇玉,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你。”

何舟亦的话语虽然轻柔,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靳潇玉的耳朵。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双唇紧闭成一条线,却无法吐出一句话。

何舟亦的语调依旧平静,但他的眼神中却涌动着澎湃的情感,各种情绪堆积在心头,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我费尽心思才从过去的泥潭中挣脱出来,不想再因为任何人或事而前功尽弃!”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不要再打扰我现在的生活,行吗?”

他的语气并不温和,靳潇玉静静地听着,久久没有回应。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

就在僵持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换锁师傅的声音:“朋友,锁已经换好了。”

何舟亦瞥了靳潇玉一眼,走向师傅:“谢谢,多少钱?”

“不用谢,你太太已经付过了。”师傅笑了笑,拿起工具准备离开,还不忘劝解:“夫妻哪有隔夜仇,吵过就算了,日子还得继续过。”

何舟亦无奈地扶着额头,转头看向沉默的靳潇玉:“你都跟人家说了些什么?”

靳潇玉这才慢慢开口:“我只是告诉他,家里的锁坏了,让他来修。”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算了。”何舟亦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和票,递给靳潇玉:“我不想欠任何人人情,你走吧。”

说着,他把靳潇玉推出了门外。

关上门后,何舟亦背靠在门上,听着门外靳潇玉的脚步声停留了很久,才渐渐远去。

接下来的两天,靳潇玉确实没有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这天,何舟亦工作结束后,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正准备开门时突然停下了动作:“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一个温暖的身体突然紧贴上来,不容分说地将何舟亦推到墙上,紧紧抱住他。

女人将脸埋在何舟亦的颈窝,热切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几乎让他全身一震。

“弟弟,你真不听话。”

何舟亦挣扎的动作突然僵硬,然后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正要说话,何婧却伸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在黑暗中,他看不清何婧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眼中的疯狂执着。

她的声音依旧像以前那样温和:“乖一点,跟姐姐回家,好吗?”

何舟亦却感到背脊发凉,觉得眼前的何婧异常陌生。

何舟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挣扎。

何婧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高兴。

下一刻。

何舟亦突然用力推开她!

何婧后退几步,勉强避开,也因此放开了对何舟亦的控制。

她皱了皱眉,慢慢向何舟亦走去。

何舟亦没有犹豫,转身就走,却意外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带着熟悉的皂香。

靳潇玉紧紧抱住了他。

何舟亦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手腕又被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抓住。

他回头,就看到了何婧阴沉的眼神:“放开他。”

“该放手的是你。”靳潇玉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意:“他的右手受伤了。”

何婧低头看了何舟亦一会儿,突然松开手,笑了笑:“那好,我们说了不算,让弟弟自己决定。”

“他到底是选择你,还是我。”

靳潇玉紧紧地抱住了何舟亦,而何婧则紧握着他刚摆脱骨折支架的右手。

这种尴尬的姿势让他感到极度不适,他正要开口,何婧却松开了手。

靳潇玉慢慢松开了怀抱,但一只手仍旧挡在何舟亦身前,好像随时准备保护他。

何舟亦轻轻按摩着隐隐作痛的手腕,这才从这场混乱中回过神来。

“大姐,舟亦可是你亲弟弟,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靳潇玉的语调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力。

何婧听出了靳潇玉话里的讽刺,但她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微笑:“你应该明白,我和舟亦并没有血缘关系。”

何舟亦就算再不敏感,也能感觉到她们话语中的火药味和敌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商界女强人和一个女营长,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争执。

何舟亦对何婧还是有所戒备,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何婧的眼睛微微眯起,她一直保持的温和表情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靳潇玉眼中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听到何舟亦平静而冷淡的声音:“你们都离开。”

靳潇玉和何婧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何舟亦见他们没动,又强调了一遍:“我说让你们离开!我谁也不需要!”

何婧皱了皱眉:“弟弟,别这么任性。”

这时,对面的邻居突然打开了门,不耐烦地说:“大晚上的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邻居的怒气在看到面前的三个人时突然减弱了。

本就狭窄的走廊,站着靳潇玉和何婧两个高挑的女人和何舟亦这个大男人,显得更加拥挤。

邻居只能转向比较熟悉的何舟亦:“这是你家的人?”

“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也不迟,这大晚上的。”

靳潇玉紧皱的眉头因为这句话渐渐放松,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们会尽快解决。”

何舟亦也没时间解释,只是连声道歉。

邻居看了何舟亦一眼,又看了看靳潇玉身上的军装和肩章,干巴巴地说了句没事,然后关上了门。

何舟亦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搞得尴尬至极,只能低声催促她们离开。

他开锁进屋,动作流畅,正要关门。

“等等!”

何婧突然伸出手,挡在门框上。

何舟亦收力不及,门在合上的瞬间,狠狠地夹住了她的手。

一声闷哼,她白皙的手指立刻出现了一片红印。

何舟亦心里一惊,松开了抵住门的力道,何婧趁机抬腿走了进来。

靳潇玉紧皱着眉头,警惕地看着何婧,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来了。

何舟亦也不好把这两个女人赶出去。

他看着靳潇玉和何婧,既生气又无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靳潇玉愣了一下,看着何舟亦渐渐泛红的眼睛,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何婧,从容地伸出那只受伤的手:“我的手,受伤了。”

意思很明显。

她希望何舟亦能帮她包扎。

僵持了一会儿,何舟亦笑了笑,既不迁就也不配合:“那你们想赖就赖着吧,你们不走我走。”

何婧愣住了,仿佛没料到何舟亦会不吃这套。

何舟亦话音刚落,转身就要离开,没有丝毫迟疑。

“你这是要去哪儿?”靳潇玉轻轻拽住他,语气虽轻,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忧虑。

“去一个没有你们的地方。”何舟亦语气平淡,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何婧收起了表情,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环顾四周:“这么晚了,你打算住哪儿?”

这间屋子简陋至极,完全不能与何家相提并论。

她实在想不通,何舟亦为何宁愿住在这里,也不愿意回到何家。

何舟亦气得笑了:“如果没有你们,我就不用这么晚出门,现在应该已经洗完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了。”

离开何家,摆脱那些压在他心头的重担。

此刻的何舟亦,终于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他努力平复情绪,看向何婧:“你大老远跑来,何家的生意就不管了吗?”

何婧轻轻一笑,指尖微动:“就算我半个月不回去,何家的生意也不会垮掉。”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何婧扫视着四周,这狭小简陋的屋子被何舟亦打理得井井有条,温馨舒适。

何婧垂下眼帘,突然感觉这里比何家那座冷冰冰的小洋楼,更像是一个家。

“他是不会跟你回何家的。”靳潇玉语气冰冷,斜视着何婧:“你坚持要带他回去,考虑过他的处境吗?”

“你不清楚伯父伯母对他的看法吗?”

何婧的目光紧紧锁定何舟亦:“这是我们何家的私事。”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带何舟亦离开何家,过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何舟亦静静地看着何婧和靳潇玉,一个是他曾经最依赖的女人,一个是他曾经最爱的女人。

但此刻面对她们,他只感到疲惫。

他也没打算再继续争辩,否则这场争执可能会无休无止。

他看了一眼时间,准备离开。

实在不行,他只能去同事那里借宿一晚。

想想真是讽刺,那明明是他的房子。

何婧没有跟出来,靳潇玉却依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实际上,如果没有何婧,她也不会擅自进入何舟亦的住处。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靳潇玉轻声说道,她的车就停在楼下:“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何舟亦没有回应,只是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靳潇玉一时语塞,突然想起如果没有她和何婧,何舟亦也不会被迫离开。

她看着眼前英俊的何舟亦,只觉得心跳加速,重逢的喜悦过后,更多的是对现在与何舟亦关系的不安。

他们曾经有婚约,何舟亦算是她的未婚夫。

但现在,何舟亦视她为陌生人,甚至是洪水猛兽。

“对不起。”

她垂下眼帘,红唇紧闭,这一声道歉,既是为了现在,也是为了过去。

何舟亦愣了一下,移开了视线:“没必要。”

反正再过十天左右,他就要调回去了。

他现在只想和她们少些纠缠,尤其是何婧。

比起靳潇玉,他现在更怕她。

“我不会让她打扰你太久的。”靳潇玉垂眸凝视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你不想我再出现在你眼前,也可以。”

何舟亦没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

何舟亦终于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当他们的视线交汇时,周围的喧嚣似乎都消失了。

靳潇玉轻轻抿了抿嘴唇,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我并不期待你的宽恕,也不会强迫你回到我身边。”

“但我会对过去的错误负责。”

“至少让我有机会看着你。”

靳潇玉的眼中似乎有无数话语未说出口,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何舟亦的眼神微微闪烁,他的手在身旁不自觉地紧握,然后又慢慢放松。

“随你便。”

靳潇玉的嘴角紧绷,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何舟亦没有再看她,直接绕过她走下楼梯,去找另一个楼里的熟人借宿。

靳潇玉送他到楼下,没有继续跟随。

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探出头来。

看到是何舟亦,他显得有些惊讶,连忙让他进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何舟亦有些尴尬地走进去:“长青,我想在你这儿过夜。”

李长青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怎么了?和你老婆吵架了?”李长青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她不会把你赶出来了吧?”

何舟亦愣了一下,有些困惑,眼看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在说什么?什么老婆?”

“你还在装傻呢?”李长青拉着他坐下,眼睛发亮地问:“自从那天你和你老婆救了团团,梁婶逢人便说。”

何舟亦:“”

“你还没说呢,你怎么来我这儿了?不会是你们吵架,你赌气跑出来的吧?”

“不是。”何舟亦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如何向李长青解释他和靳潇玉的关系。

他只能生硬地强调:“总之,她不是我的老婆,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李长青“啊”了一声,看到何舟亦兴致不高,虽然何舟亦总是给人温暖的感觉,但他还是感觉到何舟亦心情不太好。

于是他也没再追问:“好吧,那你就在我家住着,住多久都行。”

李长青是何舟亦离开何家后,交的第一个知心朋友。

何舟亦心里一暖,说了声:“谢谢。”

李长青奇怪地看着他:“跟我还这么客气。”

“对了,我听说你快要调回北京了?”

“嗯,大概还有十多天。”

“这么快?”李长青拉长了语调,心里涌起一股不舍。

何舟亦见他有些失落,正想安慰他。

李长青却又很快振作起来,笑着说:“没事,我可以去北京找你。”

“即使你去了北京,也要记得和我保持联系。”

何舟亦点点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直到深夜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

何舟亦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部队,准备和新来的翻译交接工作。

一位军官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办公室,笑着说:“小何同志,这是新来的翻译,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何舟亦一抬头,突然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新来的翻译竟然是何震!

“真是久违了。”何震伸出手掌,眼神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带着一丝愧疚避开了目光。

何舟亦感觉他似乎改变了许多,但又似乎一切都没变。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与何震握手:“好久不见。”

“你们俩认识啊?”军官看着两人,显得有些意外,随后点头微笑:“这样也不错。”

“那你们继续忙,我先告辞了。”

何舟亦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声。

军官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何舟亦和何震。

尽管三年时间过去,许多事情和心情都已改变,但面对何震,何舟亦还是感到有些不自在。

何舟亦转身为何震倒了一杯水,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多谢。”何震接过水杯,看了何舟亦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离开何家后,你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何舟亦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这里虽然偏远,靠近邻国,但翻译人才却很稀缺。”

“虽然这里的条件艰苦,但同事们都很好相处,乡亲们也很热情。”

何舟亦借此机会打开了话匣子,向何震讲述了许多工作上的注意事项和要点,他的声音温和,但内容却很专业。

何震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记下笔记。

何舟亦静静地看着,他占据了何震十六年的优越生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他欠何震的,已经还清了。

过去的事情,在他看来,已经如同云烟般消散。

何震记完笔记后合上本子:“我都记下了,谢谢你。”

何舟亦笑着摆了摆手,这时何震突然轻声问道:“大姐来找过你了吗?”

何舟亦脸色一变,立刻回想起昨晚见到何婧的情景,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离开何家后,大姐和潇玉姐就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何震的表情没有变化,似乎早有预料。

“这三年,爸妈和大姐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何震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我真是吵够了,索性也搬了出去。”

何舟亦听得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离开后,何家就能恢复以往的生活,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何震看了他一眼:“当年被调换的时候,你也只是婴儿,我知道错不在你。”

“但那时候我谁都恨,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夺走你拥有的一切。”他停顿了一下,紧握着手中的水杯,自嘲地笑了笑:“我和潇玉姐之间,从来没有真正发生过什么。”

“即使是后来的订婚宴,她也因为你不在而取消了,说什么不管何家少爷是谁,她要嫁的人只有你。”

“不过看到她们这么疯狂,我也觉得挺痛快的,想到她们也会求而不得,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何舟亦静静地听着,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但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和靳潇玉之间,已经注定无法回头了。

而与何家,也注定再无联系。

何震看着如今焕然一新的何舟亦,继续说道:“等我搬出何家后,每天都有很多练习要做,考试要忙,忙到我甚至没时间去想那些烦心事。”

“等过了很久我再突然想起的时候,那些好像都不再重要了。”

“到了这里之后,我也将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何震站起身,准备去整理暂时的住处。

何震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对何舟亦说。

“何舟亦,当年我也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

何舟亦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浅笑。

何震离开后,何舟亦坐在桌前,继续敲打着键盘,完成他未完的稿件。

直到夜幕降临,何舟亦才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他把桌上的文件收拾得井井有条,又将自己的物品打包进一个小纸箱,准备带回去。

他办公室里的东西并不多,所以整理起来很迅速。

在回家的路上,何舟亦走得很慢,甚至犹豫了几秒钟,思考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李长青家,因为他实在不想面对何婧。

犹豫之间,他已经走到了自家楼下。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那里,靳潇玉穿着军装,靠在车门边,身姿挺拔,带着几分懒散,她那美丽而锐利的眼神在没有表情时,显得格外冷漠。

看到何舟亦回来,她眼中的冰霜立刻融化成了温柔的水波。

靳潇玉向何舟亦走来,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纸箱上:“这是什么东西?”

“我过几天就要调动了。”

“调到哪里去?”靳潇玉紧接着问,她那一贯冷静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急切和焦虑。

何舟亦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北京。”

靳潇玉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接过何舟亦手中的纸箱,然后自顾自地走上了楼梯。

“走吧,先回家。”

何舟亦站在原地没动。

靳潇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她不在,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再来。”

何舟亦这才跟在她后面上楼,目光几次落在靳潇玉的背上,欲言又止。

安静的楼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直到最后一层,才听到靳潇玉轻声说:“我早上给伯母打了电话,这几年市场不景气,何家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伯父已经从董事长的位置退下来,现在何家企业已经正式由何婧接手了。”

“刚好何家前几天签的一个大合同前天出了点问题,伯父气得住院了,她不得不赶回去处理。”

她没有回头,何舟亦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挺拔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无论是她沉稳而冷静的声音,还是她高挑的身姿,或是她身上笔挺的军装,总能给人带来强烈的安全感。

靳潇玉紧了紧抱着纸箱的手,把何舟亦送到家门口,停下脚步,轻声说:“早点休息。”

说完,她没有多做停留,像是在履行之前的承诺,除了保护何舟亦,尽量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何舟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这才回过神来,走进屋内。

何婧确实已经离开了,家里的一切依旧如故。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舟亦放下东西,洗了个澡,把最近所有的烦恼都抛在脑后,好好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何舟亦因为休假,难得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

快到中午时,何舟亦起床洗漱完毕,就听到敲门声。

何舟亦打开门,看到李长青站在门外:“大家听说你要调回北京了,特意准备了一顿饭,等你一起来吃,就当作是为你送行。”

“梁婶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你。”

何舟亦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李长青拉去了梁婶家。

梁婶看到何舟亦,笑着让他坐下,又看了看他身后空无一人,随口问道:“小何,你媳妇怎么没一起来呢?”

何舟亦愣了一下,急忙辩解:“不不不,梁婶,你搞错了,那只是我以前的一个伙伴。”

梁婶突然“啊”了一声,尴尬地笑了笑。

“看来我搞错了,我看你们俩挺熟的,站一块儿也挺搭的,就……”

何舟亦笑着摆摆手:“没事儿。”

厨房里忙活的郑嫂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刚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想起了那天见到的靳潇玉,插嘴说:“不过说真的,那天那个女兵,长得真不错。”

桌上有人开玩笑:“你不是还在给你家小子找对象吗?这下好了,要是看上了,顺便让何兄弟给你牵个线呗。”

郑嫂听了,好像有点心动,看着何舟亦,试探着问:“何兄弟,你看这事儿行不行?”

何舟亦张了张嘴,似乎有点为难。

郑嫂赶紧补充:“我儿子挑剔,之前给他介绍的几个相亲对象都不满意,眼看年纪也不小了,我这当妈的心里急啊。”

“郑嫂,男人年纪不是问题,关键是他自己喜欢。”何舟亦斟酌着说:“只是她这次来我们军区,是来交流经验的,可能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郑嫂显得有些遗憾:“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瞥了何舟亦一眼,似乎还想争取一下。

“哎,咱们不是来给小何送行的吗,怎么都在说这个。”李长青看了何舟亦一眼,赶紧招呼大家吃饭:“菜都齐了,快趁热吃。”

郑嫂这才收起情绪,不再提这事,又去厨房端出煮好的奶茶,盛了一碗先放在何舟亦面前:“这次我加了奶皮,比之前的更香,你尝尝。”

何舟亦连声道谢,端起碗吹了吹,尝了一口,对郑嫂笑着说:“好喝。”

郑嫂哈哈大笑,招呼大家:“那你们也尝尝。”

梁婶也笑了,绘声绘色地讲起那天何舟亦从阳台救下团团的事,还夸张地描述何舟亦的动作多么敏捷果断,场面多么惊险。

何舟亦的头都快埋到桌子下面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和谐而愉快。

接下来的几天,何舟亦再没见到靳潇玉,偶尔听到她的消息,还是在首长的谈话中得知,她已经因为任务离开了。

何舟亦的生活依旧,完成了最后一点交接工作,又带着何震参加了两场外事会议。

转眼到了何舟亦离开的日子,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提着皮箱来到火车站。

但这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李长青送他到检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绳:“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我手笨,这是我让我妹妹编的,虽然简单了点,但你别嫌弃。”

“怎么会呢。”何舟亦看着他手中的红绳,心里暖暖的,伸出手:“你现在就给我戴上吧。”

李长青嘿嘿一笑,赶紧给他戴上,嘴里还念叨:“你别忘了我,我有机会一定会去看你的。”

“说不定,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何舟亦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时,看到了远处的何震,远远地向他挥手。

何舟亦笑了笑,声音温和而坚定:“一定会的。”

一个月后,京城。

会议厅里。

何舟亦是这场关键外交会谈的翻译之一。

与会者众多,何舟亦的翻译工作井然有序,准确无误。

而在座席之中,有一道目光穿越人群,只锁定在何舟亦身上。

靳潇玉注视着翻译席上专注倾听并转述发言的何舟亦,当两人目光相遇时,何舟亦没有丝毫迟疑,只是平静地一瞥而过。

靳潇玉的眼神微微波动,随后才勉强收回视线,重新投入到会议中。

会谈结束后,何舟亦伴随在领导身旁,继续进行商务陪同。

没有给靳潇玉留下任何目光。

天空阴云密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入平江路。

驾驶的通讯员瞥了一眼后视镜,斟酌着说:“靳营长,这次会议要持续三天,我们先回酒店吗?”

靳潇玉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掠过窗外不远处的栖湖,轻声应了一声。

湖面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压抑得让人窒息。

这时,平稳行驶的车辆突然急刹车!

“靳营长,您没事吧?”通讯员回头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靳潇玉稳住身体,眉头紧锁。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面包车飞驰而过,后面紧跟着两辆警灯闪烁的警车。

靳潇玉反应迅速,立刻意识到这是在追捕逃犯。

她果断下令:“走另一条路,协助拦截!”

“明白!”通讯员迅速反应,转向另一条可以中途拦截的小路。

那辆逃窜的面包车横冲直撞,好几辆车被他们一撞,轮胎打滑,转了几圈后横在路中。

他们趁机将后面的警车远远甩开。

开车的男人阴险地笑着:“嘿,笛哥,那些警察根本拿我们没办法!”

被叫做笛哥的男人吐出烟圈,冷哼一声。

“专心开车,离开市区才安全。”

而在他们身后的一个改装过的空间里,正绑着三名昏迷的少女。

眼看就要离开市区。

其中一人看向笛哥,谄媚地笑着:“这次如果能将她们转手,我们可就赚大了。”

话还没说完,车辆另一侧突然冲出一辆军绿色的吉普!

“砰”的一声!

面包车的一侧车门被撞瘪,直接撞到路边的护栏上,被迫停下。

与此同时,警笛声越来越近。

面包车上,笛哥第一个跳下车,手臂擦伤,只来得及瞥一眼那辆突然出现的吉普,骂了一句便拔腿逃跑。

后面的两个同伙也急忙跟上。

吉普车上,靳潇玉扶着额头,手掌已是血迹斑斑,但伤势不算严重。

她看了看通讯员的情况,确认他没事后,便不顾撞击后的眩晕,直接下了车。

她查看了面包车的情况,看到车后昏迷的少女,对刚赶到的警察说:“车上还有人,先叫救护车!”

“那几个嫌疑人逃进巷子了,快派人去堵截!”

说完,她便率先追了过去。

小巷口。

何舟亦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几名蓬头垢面的男人冲过来,大声喊叫着让开。

路人纷纷躲避。

何舟亦感觉不对劲,却只是悄悄地退到一边,紧紧握住手中的包。

当领头的人冲过来时,他紧握包,用力朝对方头部砸去!

突然间,那家伙措手不及,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笛哥!”

紧随其后的两人赶紧扶起笛哥,就在这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几个穿着橄榄绿制服的警察远远地追了上来。

“该死,都怪你这混蛋,现在咱们都得完蛋!”

眼看逃不掉了,那两人伸手就要抓何舟亦。

何舟亦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旁边的路人见状,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阻止。

但是,捂着脸的笛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蝴蝶刀,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狠狠地向何舟亦刺去。

何舟亦只能拐进小巷,尽量拖延时间,利用巷子里的杂物制造障碍。

两个追上来的小弟措手不及,被砸得头晕目眩,被追上来的警察牢牢按在地上。

然而笛哥身手敏捷,这次有了警觉,几步就躲开了障碍追了上来。

接着一把抓住何舟亦的衣服,把他拽倒在地,怒吼道:“找死,你找死!”

毫不犹豫地抬手刺向何舟亦的胸口!

下一刻。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何舟亦的脸上。

一滴、两滴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人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何舟亦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一只匀称有力的女人的手紧紧握住了刀刃,鲜血顺着手指流下。

这一刀刺得非常狠,靳潇玉的右手掌心被划破,几乎可以看到骨头!

但她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紧接着,她抬拳狠狠地砸向笛哥的面门!

笛哥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猛地砸倒在地。

紧接着是更猛烈的拳风,一拳拳落在他身上,脸上。

他噗地吐出一口血。

靳潇玉紧紧地压制着他,双眼赤红,气势凛然如同地狱的阎罗。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笛哥的血流得多,还是她的血流得多。

笛哥倒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靳潇玉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直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别打了”

靳潇玉猛地停下了攻击,转身紧紧抱住何舟亦,用力到仿佛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髓。

何舟亦被她紧紧抱住,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

“你的手怎么样了?”他想查看她的伤势,声音也显得紧张。

靳潇玉却把他抱得更紧,贪婪地靠在他的颈窝,声音虚弱:“我没事”

没有人知道刚才她看到那刀刃即将刺入何舟亦时,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幸好。

幸好她及时赶到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后匆忙赶来的警察控制住了地上的嫌疑人。

“靳营长!”在嘈杂声中,通讯员焦急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紧接着,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匆匆驶来,停在巷口。

“医生,快,这里!”通讯员急切地大声喊道。

靳潇玉的眼神微微凝重,仿佛这才从刚才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但紧绷的心弦一放松,失血带来的疲惫感就汹涌而来。

靳潇玉抬起沉重的眼皮,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无力地倒了下去。

“舟”她喃喃地叫了一声,意识却彻底陷入了黑暗,只来得及听到耳边响起何舟亦的一声惊呼。

“潇玉?靳潇玉!”

当靳潇玉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何舟亦那张焦急的英俊面庞。

她刚要伸手,何舟亦便迅速按住她的手:“别乱动,你还在输液呢。”

他瞥了一眼靳潇玉,又补充道:“医生刚给你止血包扎,你的另一只手也别乱动。”

靳潇玉不再挣扎,她抬头看着何舟亦,脸色略显苍白地问:“你受伤了吗?”

何舟亦轻轻摇头。

靳潇玉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没事就好。”

这时,通讯员提着午饭,敲门进来:“靳营长,您醒了!”

靳潇玉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

通讯员把午饭放在小柜子上,笑着说:“您昏迷了一整晚,是何舟亦同志守了您一整夜。”

靳潇玉抬眼凝视着他,何舟亦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是因为您救了我……”

“我知道。”靳潇玉轻声说道,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却轻轻上扬。

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使她的面容显得更加清冷,但这份清冷因为她眼中的柔情而不再显得那么冷漠。

何舟亦强行收回目光,看到靳潇玉醒来,通讯员也来了,正要起身离开。

靳潇玉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通讯员。

通讯员张了张嘴,立刻说:“我还得去公安局补充一下笔录,何舟亦同志,靳营长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通讯员还没等何舟亦回应,就向靳潇玉敬了个军礼,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何舟亦转头看向靳潇玉,却见她正努力用手肘撑起身体。

她的额头上还缠着纱布,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她在忍受疼痛。

何舟亦赶紧扶住她,又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一时之间,他也忘了去计较什么。

何舟亦为她打开午饭的盖子,里面是一碗小米粥和一盅汤。

“现在吃吗?”

靳潇玉抬眼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想要自己吃饭。

何舟亦看了她一眼。

靳潇玉的手又慢慢放下。

“想要快点好,就老实点。”何舟亦端起粥,吹凉了些,喂到靳潇玉嘴边:“医生说了,你额头上只是皮外伤,但确实有些轻微的脑震荡,还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他看了一眼靳潇玉的右手,洁白的绷带缠绕了很多圈,却还是隐隐渗出血迹。

“你手上的伤最严重,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提东西。”

靳潇玉静静地垂下眼睛,喝着何舟亦手上的粥,嗯了一声。

何舟亦终于忍不住说:“你要记在心上,不然以后握举东西或许都是问题。”

“下次别这么傻……”

他知道军人的手意味着什么,在战场上,在敌人面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所以此刻,心中的愧疚和自责也越来越深。

如果他没有被拽到,没有被追上……

“因为是你,我考虑不了那么多。”病房里,靳潇玉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靳潇玉垂下眼睛看着他:“如果没有你拖延的那几十秒,想要逮捕他们,或许还要费一番力。”

“你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至少你不会袖手旁观。”

何舟亦抬眼望向她,心中的阴影似乎瞬间被清除。

“喝不下了。”靳潇玉轻声细语,她那苍白的嘴唇终于透出一丝红润。

何舟亦瞥了一眼那碗小米粥,还没喝到一半,他接着说:“再喝几口。”

靳潇玉头还晕乎乎的,其实没什么胃口。

但听到他的话,她还是低头勉强又喝了几口。

“真的喝不下了。”靳潇玉轻轻摆头,声音沙哑。

何舟亦这才放下了碗。

“你好像也没吃东西。”靳潇玉看着那碗未动的鸡汤:“把它喝了吧。”

何舟亦摇了摇头:“我不饿。”

靳潇玉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和下巴上的胡茬,心里不由得一紧。

“你一晚上没睡,还是去休息一下吧。”靳潇玉轻声说:“我一个人也行。”

何舟亦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怀疑。

靳潇玉笑着说:“军队出来的,这点伤不算什么。”

“快去休息。”

“那你需要什么就叫我。”

“好的。”

靳潇玉答应了,何舟亦这才去休息。

说是休息,也就是在靳潇玉病房的墙边搭了个简易床躺下。

他整夜精神紧绷,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意识一直很清醒,在安静的病房里,甚至能听到靳潇玉动作时衣物摩擦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何舟亦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靳潇玉靠在病床边,凝视着远处何舟亦安静的睡脸。

窗外温暖的阳光洒进来,她那深邃的双眼此刻显得温柔而波光粼粼。

靳潇玉只休息了两天,就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何舟亦正好来看她。

却见她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医院门口,额头和右手还包着新换的绷带。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靳潇玉抬头看着他:“那天抓的嫌疑人,背后还有几个同伙,我的通讯员在追捕那天发现了一些线索,我派他去协助公安调查了。”

何舟亦嘴角动了动。

发现线索的人究竟是通讯员,还是她,何舟亦心里有数。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问她:“那你现在住哪里?”

靳潇玉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也是一个人吗?”

“嗯。”

靳潇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缠着绷带的手,笑了笑:“没事,就是吃饭拿东西麻烦点。”

“你旁边的通讯员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顺利的话,大概明天吧。”

何舟亦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我还是送你吧。”

靳潇玉眼睛弯了弯,没有拒绝。

到了酒店后,何舟亦才发现,靳潇玉右手上的伤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没什么大不了。

她几乎整个小臂抬举都要费很大劲,伤的又是惯用手,如果真的让她一个人,可能连吃顿饭都要费很大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何舟亦准备离开,靳潇玉看着他,没有再强行挽留。

“你好好休息,睡觉时注意别压到手。”何舟亦说完便关上门离开了。

他走到门口,突然瞥见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黑色奔驰,后座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女人清冷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何舟亦呼吸一滞,趁女人目光还没转过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慢慢退到了门后。

这时,车门打开。

何婧走下车,一身黑色西装套裙高贵优雅,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美腿修长白皙。

“是这里吗?”

何舟亦心里一紧。

她身后的女士恭敬地:“对。”

“徐总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休息的房间。”

何婧皱了皱眉头,语气平淡地提醒:“如果这次再在我房间发现什么不该有的,那这笔交易就免谈了。”

“绝对不会!何总请放心。”

何婧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迈步走了进去,上楼时,她像是被什么驱使着回过头,瞥了一眼门口。

那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何婧注视了片刻。

身后的女士疑惑地问:“何总,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何婧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何舟亦被靳潇玉拉回了房间:“今晚别回去了,等她明天走了你再走。”

“她现在到处在找你的消息,要不是何家的生意牵连……”

靳潇玉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何舟亦已经心领神会。

如果被何婧找到,他现在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生活,又要被打乱。

然而,

在思考中,靳潇玉递给他一套酒店备用的换洗衣物:“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她找到了,还有我呢,先去洗个澡吧。”

何舟亦没有说话,但还是接过衣服去洗澡。

他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洗完澡出来,看到靳潇玉正好铺好了地铺。

她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大床:“今晚你就睡那儿。”

何舟亦摇了摇头:“不用,我是男人,睡哪儿都行,你手上有伤,别将就。”

靳潇玉笑了:“我睡哪儿都一样。”

说完,她拿起换洗衣物直接走进了浴室。

何舟亦看时间还早,就坐在桌边,摊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打明天准备的外语译稿草稿。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何舟亦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换下的衣服还在浴室里,没拿出来!

更要命的是,那里面还有自己的内衣。

他本想等靳潇玉洗完澡再去拿,但又担心靳潇玉洗澡时发现叫他,那样就更尴尬了!

何舟亦只能硬着头皮敲了敲浴室的门。

水声停了。

“怎么了?”靳潇玉低沉的声音似乎也带着湿气。

何舟亦小声说:“我,我的衣服忘在里面了……”

沉默了一会儿,浴室门开了一道缝,靳潇玉的声音传来:“需要我帮你拿吗?”

“不,我自己来。”

何舟亦不好意思让她帮忙,又想到靳潇玉右手还有伤,也没多耽搁,伸手从门缝里一把抓过搭在洗手台上的衣服。

他心急如焚,没多想,一股脑儿把衣服塞进包里。

过了五分钟,何舟亦听到浴室门响。

靳潇玉走了出来,她围着一块大浴巾,

长发半干,被毛巾擦过,水珠顺着她精致的锁骨滑落进浴袍里,小腿修长笔直,腿上的伤痕更是增添了几分野性之美。

何舟亦不由自主地脸红了,看呆了才想起来反问:“你,你怎么就只裹了个浴巾就出来了!”

靳潇玉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了何舟亦一会儿,红唇轻启:“你把我准备换的衣服也一块儿拿走了。”

何舟亦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耳朵都烧红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何舟亦担心靳潇玉误会他有其他意图,赶紧走过去,背对着她,从包里拿出拿错的衣服。

“给你。”何舟亦侧过头,递过衣服,再次强调:“你快去换衣服,我保证不看。”

他坐在床边,举着衣服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靳潇玉轻声笑。

接着手上的衣服被拿走。

靳潇玉的声音带着笑意:“都看完了才想起来说这些?”

何舟亦知道她在开玩笑,没接话。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靳潇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舟亦。”

何舟亦本能地回头,嘴唇不小心碰到了靳潇玉的脸。

他呼吸一紊,急忙撑着床往后退。

靳潇玉抬头,眼中也流露出惊讶,手指轻触何舟亦刚才碰到的地方。

“你说话就说话,干嘛靠这么近?”

靳潇玉看着何舟亦,嘴唇微动,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算了。”

“帮我擦擦头发吧。”靳潇玉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何舟亦看着她额前还在滴水的头发,接过毛巾:“那你坐到床边来。”

靳潇玉听话地坐下,何舟亦熟练而温柔地帮她擦干头发。

靳潇玉总是能找到话题,和他聊个不停。

何舟亦感觉今天的靳潇玉,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思绪万千,连自己也理不清。

聊着聊着,靳潇玉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舟亦,我从没答应过别人的婚约。”

何舟亦的动作停了一下,声音变得平淡:“跟我说这个干嘛?”

“不管怎样,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靳潇玉低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

“如果……”靳潇玉喉咙动了动,内心的不甘让她的克制一点点消失。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的声音紧绷:“如果我们把以前的误会都说清楚,我把过去的错误都弥补,你还会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何舟亦没有。

曾经的隔阂在何舟亦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他无法轻易忽视。

即使在一起,也会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痛。

靳潇玉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何舟亦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有她低垂的头透露出难以言说的失落。

何舟亦收起毛巾,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早点休息吧。”

靳潇玉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翻身时床被的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何舟亦在动与不动之间挣扎,最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

何舟亦醒来时,发现地铺上没人。

靳潇玉不见了。

她去哪了?

何舟亦坐起身,这才看到床头有杯温水,杯底压着一张纸条:“去买早餐了,马上回来。”

何舟亦看了几眼字迹,刚放下纸条,房门就被敲响。

他下意识以为是靳潇玉,走过去开门。

但手刚碰到门把,何舟亦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靳潇玉的房间,她怎么可能没带钥匙呢?

何舟亦的背脊突然一阵凉意,慢慢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咚咚咚。”

房门又一次被敲响,门外却依旧寂静无声。

何舟亦也没吭声,只是默默等待门外的人以为屋里没人,自行离去。

“好像没人。”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自言自语。

何舟亦的心脏紧张得快要跳出胸腔。

紧接着,另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说:“下一个。”

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何舟亦刚松了一口气。

外面突然响起靳潇玉的声音,大声喝问:“什么人?别动!”

何舟亦甚至没来得及思考,立刻拉开门冲了出去。

只见靳潇玉撑着翻过楼梯,一脚将其中一个逃跑的人踢倒。

动作迅速,毫不留情。

那人立刻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呻吟,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她是因为战场上受伤才退役的,现在当了营长。

这些年她也没放松过应有的训练。

她注意到何舟亦走了出来:“快回去!”

然后毫不犹豫,抬腿去追下一个。

何舟亦趴在栏杆上,紧张地瞥了一眼靳潇玉的背影。

然后急忙奔向酒店的公用电话亭,联系警方。

他报完地址挂断电话。

转身正准备回房间,却碰上不远处听到动静出门的何婧。

两人目光相对。

何舟亦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

他装作没看见,转身快步离开。

何婧却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何舟亦被迫停下脚步,回头,迎上何婧忧郁的眼神。

他确实想躲,但躲不了一辈子。

何舟亦叹了口气,干脆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你不再打扰我的生活。”

他的话直截了当,不再留任何余地,也不再压抑自己的任何情绪。

何婧愣了一下,脸色微变,声音沙哑:“弟弟,别这样对姐姐说话。”

何舟亦冷笑一声:“姐姐?你真的把自己当我姐姐吗?”

“做姐姐和做妻子,有什么区别吗?”何婧看着他,眼神深邃:“不过是换个身份来照顾你。”

“弟弟,没有人比我更关心你,也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跟我回去,好吗?”

“放开我!”何舟亦皱着眉,试图抽回手。

何舟亦挣扎,何婧却越抓越紧:“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

“靳潇玉有什么好?”何婧眼中满是疑惑:“她背叛了你,她不配和你在一起!”

何舟亦严肃地说:“无论我和谁在一起,都不会是你!”

嫉妒如同烈火燎原,压抑多年的感情仿佛终于找到了出口,所有难以启齿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她?

何婧眉头紧锁,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耐心:“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何舟亦仍然不为所动,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放开!”

何婧垂下眼睛看着他,声音既温和又冷漠:“弟弟,别逼我把你关起来,哪儿也不许去。”

何舟亦突然抬起头,满脸惊讶地盯着何婧。

她背对着微弱的灯光,那副英俊的面孔此刻显得有些阴暗和寒冷。

何婧紧紧握着何舟亦的手,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隐藏着一股狂热,她轻启红唇,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你可是我一手养大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靳潇玉怎配与你并肩而立?”

酒店的走廊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何婧眼中那股狂热和执着毫不掩饰。

何舟亦脸色瞬间苍白,他用力地从何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何婧感觉到手中的空虚,眉头紧锁,显得有些不高兴。

她一步步向何舟亦逼近,一字一顿地施加压力:“我费尽心思才让你们解除婚约,让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你却还要离开我?”

何舟亦的眼睛变得通红。

“我要离开的不只是你,还有整个何家,包括靳潇玉!”

“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我也不属于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些年来,我能回报你们的恩情都已经回报了,为什么还要逼迫我?”

何婧低头看着他,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我们的恩情,你就算用一生也还不清!”

何舟亦被逼到了墙角,无处可退。

何婧的身影像阴影一样笼罩着他。

她凝视着那张她日夜思念的脸庞,现在就近在咫尺。

名为理智的线突然断裂!

她抓住何舟亦的双手,身体前倾,吻了下去。

那一刻,何舟亦闭上了眼睛,头偏向了一边。

那冰冷的吻擦过他的脸颊,引起了一阵颤抖。

他挣脱出一只手,狠狠地打在何婧的脸上!

巴掌声在走廊里回响。

周围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何舟亦咬着牙说:“别逼我恨你!”

何婧被打偏了脸,她那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红肿的指印。

她愣住了,久久没有说话。趁着这个愣神的功夫,何舟亦猛地推开何婧,不顾一切地向楼下冲去。

楼下警笛声尖锐呼啸,何舟亦脚步慌乱地朝着门口奔去。只见几名身着橄榄绿制服的警察正押送着两名嫌疑人上车。

突然,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何舟亦猛地一愣,本能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是我。”那熟悉且冷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的刹那,何舟亦积压的情绪瞬间决堤,几乎陷入失控。

靳潇玉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她紧紧地将何舟亦拥入怀中,那怀抱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温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轻拍着何舟亦,声音中满是紧张与关切。

何舟亦喉咙像是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在这一刻,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慌乱终于找到了坚实的依靠,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他回头望去,何婧并没有追上来。何舟亦低下头,对上了靳潇玉满含担忧的目光。他的心猛地一紧,急忙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靳潇玉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轻声:“没有。警察同志来得很及时,我已经把人制服了,没有发生搏斗。”

何舟亦这才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靳潇玉带着他上楼回房间,此时,何婧早已不见踪影。何舟亦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我刚才,遇到了大姐。”

靳潇玉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也骤然停下。她紧张地盯着何舟亦,声音微微颤抖:“她对你做了啥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没能守在他身边,倘若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将追悔莫及。

靳潇玉还没等何舟亦,眼中便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我要是没走开的话……”

何舟亦赶忙打断了她,情绪已渐渐平复:“打击犯罪是你的天职,我怎么能怪你呢。我不可能一辈子躲着她,但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靳潇玉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轻声问道:“你要走了吗?”她的眼神深邃复杂,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潭,其中满是对何舟亦被迫陷入这般境地的愤怒、不满与深深的心疼。

“是的。”何舟亦眼中的血丝尚未褪去,但眼神却坚定无比,“但不全是因为想避开她。在回北京之前,我就已经决定了,之后我还会回到边防部队,继续从事外事翻译工作。我的这个选择,和何婧无关。”

靳潇玉的眼神微微闪烁,凝视着何舟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但有一点她十分确定,那就是她为眼前的何舟亦感到无比自豪与欣慰。在她眼中,何舟亦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即便曾经被何家宠溺得有些任性,但只要是他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直至达成。

这样也很好。如今的何舟亦,已然能够独自坚定地迈向远方。靳潇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可心底却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何舟亦低着头,并未留意到她的这一细微表情。

一个月后。

何舟亦向上级郑重地提出了调往边防部队的请求。批复还需一天时间,何舟亦正准备回家,却在单位门口意外地遇到了父母。

何舟亦的脚步瞬间顿住。仅仅两年未见,他们的头发已变得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刻。再次见到他们,何舟亦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

何母率先打破沉默:“一起吃个饭吧,我们来找你,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何舟亦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在一家国营饭店坐下后,何父何母象征性地点了几个菜,却没有一个是何舟亦喜欢吃的。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何舟亦问道,心中已然隐隐有了预感。

何父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张银行卡和一份文件:“卡里有五十万,没有密码,只要你签了这份文件,就能拿到何家企业5%的股份。”

何母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拿到这笔钱后,能彻底远离何婧,让她能安心继承何家的产业。”

这份礼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足够丰厚诱人。他们坚信,何舟亦一定会答应。

但何舟亦只是静静地低着头,随后缓缓抬起头,看向父母:“我不需要。”

“嫌少?”何母皱起眉头,“你要知道,光是卡里的钱就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何舟亦望着面前他曾经叫了十六年爸妈的人,那颗早已麻木的心此刻仿佛又被刺痛。他没有立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最后缓缓说道:“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们了。从我离开何家的那天起,我就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些东西,也请你们收回去。人情债难还,我不想再欠任何人。”

他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要问问他们,在那十六年里,是否曾将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养育。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这个问题曾经让他纠结痛苦了许久。但后来他转念一想,如果有一天,他被告知自己捧在手心疼爱多年的儿子并非亲生,而自己真正的儿子却在外遭受着苦难折磨,他或许也会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从而迁怒他人。他理解父母当初的反应,所以一直默默忍受着这一切。然而,他越是默默忍受,却越发不被重视,渐渐地,他的感受被彻底忽略。所以,这个问题,何舟亦忽然觉得,已经没有了开口询问的必要。

“你们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我想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了。”

何父何母顿时惊愕地望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哪怕一丝做戏的痕迹。然而,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

何舟亦起身离开,没有丝毫的犹豫与留恋。

“舟亦,等等!”何母伸出手,试图拉住他。可何舟亦走得太快,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喊。

何母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小时候那个张开双手,满脸期待喊着让她抱抱的小男孩儿。

“老何,我是不是……是不是错了……”何母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

何舟亦虽然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却也真真切切地喊了他们十六年爸妈。十六年啊,即便不是亲生,也算得上半个儿子了。可如今,亲生儿子与他们并不亲近,远在藏区,很少回信。而阴差阳错养育大的何舟亦,也被他们亲手逼走,断绝了关系。唯一的儿子,如今也与他们走到了决裂的边缘。究竟是为什么会走到如此地步呢?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肆意迁怒何舟亦,是否至少还能维持表面温馨和平的何家呢?

他们不知道。也永远无法再知道了。

靳潇玉前往边防第一线执行任务的前一天,约何舟亦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了顿饭。在送他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何舟亦家门口,靳潇玉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你去边防担任翻译官的申请下来了吗?”

“嗯,下周启程。”

靳潇玉微微点头:“条件艰苦,注意身体。”千言万语堵在她的心口,让她感到沉闷压抑。

“那天,需要我去送你吗?”何舟亦抬起头,难得主动轻声问道。

靳潇玉微微一怔,沉默了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不了。”

我怕一见到你,会没了分别的勇气。这话最终被靳潇玉咽回了肚子里。

何舟亦轻声应了一声:“好,你也要平安回来。”说完,他转身准备走进家门,却突然被靳潇玉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何舟亦身体微微一动。靳潇玉从背后紧紧拥抱着他,半张脸贴在他的颈窝,声音沙哑:“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何舟亦不再挣扎,却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抬手回应她的拥抱。

靳潇玉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轻声问道:“或许多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许久许久,何舟亦的声音轻若叹息:“会吧。”

耳边,靳潇玉极轻地笑了一声,气息微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句:“这就够了。”

次日。

靳潇玉伫立在军区大门前,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待部队集结完毕,通讯员前来汇报:“靳营长,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启程了!”

靳潇玉这才收回目光,毅然决然地奔赴祖国的前线。

何舟亦远远地注视着她坚定离去的背影,久久之后,才缓缓转身离去。

三天后,何舟亦也整理好行囊,乘坐火车前往边防武警部队,担任翻译工作。刚到那里不久,何舟亦就收到了一封信。信是靳潇玉寄来的。信上的笔迹刚劲有力,独具风格。

舟亦,你安全抵达了吗?那边的饮食是否合你的口味?别忘了不要过度劳累,按时用餐……

她的言辞简洁平实,但在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对他无微不至的深切关怀。

从那以后,无论何舟亦是否回信,靳潇玉每月都会寄来一封信。信件的送达时间或早或晚,内容也时长时短。何舟亦也逐渐习惯了每月末去取信,并将读过的信件整齐地存放在一个饼干盒中。

就这样,时间悄然流逝了半年。

靳潇玉的来信在某个月突然中断。何舟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他连续发出了几封信,却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靳潇玉最后一封信中,曾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就此分别,你会不会忘记我?”何舟亦没有回信,靳潇玉也再无信来。

何舟亦下意识地不愿去想象最坏的结果。他宁愿相信靳潇玉已经彻底放下了他。

三年后,何舟亦与朋友李长青一同来到烈士陵园,手持花束,神情庄重地向英烈们致以敬意。这里安息着的都是为国家英勇献身的英烈,何舟亦在献花时显得格外虔诚。他们一边走,一边轻轻放下花束,还会细心地擦拭英雄墓碑上的尘埃。

何舟亦缓缓走向陵园深处,心中却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绞痛。当他经过一块墓碑时,何舟亦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姓氏。他的脚步突然停下。

他半蹲着,侧脸温和而白皙,在触摸那冰冷墓碑的瞬间,他的眼神剧烈地颤抖起来。

何舟亦愣住了,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撕裂,留下焦黑与血迹。

何舟亦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墓碑,眼眶瞬间变得红润!

墓碑上刻着一个何舟亦永远无法忘记的名字——靳潇玉。

何舟亦的目光紧紧落在那冰冷的墓碑上,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努力稳住身体,才没有因痛苦而弯下腰。

他从未想过,经过这么多年,他始终无法忘记她,却是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得知她的离去。

第五年的冬天。

何舟亦像往常一样,前往烈士陵园。只是这次,他带了更多的花束,还有装有靳潇玉所有信件的铁盒子。尽管他每年都会来,但在看到墓碑上的名字时,心中仍会瞬间涌起一阵刺痛。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都快记不得你的声音和样子了。”

那块冰冷的墓碑上,只刻着一个名字,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何舟亦缓缓收回目光,站起身来,迎着纷纷飘落的雪花走出烈士陵园。他离去时的足迹很快就被雪覆盖,风雪中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靳潇玉,我要忘记你了。”

人生的路还很漫长,他需要继续勇敢地向前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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