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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5-07-02 03:49
写作核心提示:
写一篇关于《聊斋志异》读书笔记的作文,需要注意以下事项:
1. 确定主题:在写作之前,首先要明确你的读书笔记想要表达的核心观点或主题。是探讨《聊斋志异》中的鬼怪故事,还是分析其中蕴含的道德观念,亦或是研究蒲松龄的创作手法等。
2. 结构安排:一篇优秀的读书笔记应具备清晰的结构,通常包括引言、正文和结尾。引言部分简要介绍《聊斋志异》的背景和作者;正文部分围绕主题展开论述,可分点阐述;结尾部分总结全文,提出自己的观点或感悟。
3. 内容充实:在写作过程中,要注意以下几点: a. 引用原著中的经典语句、故事情节,以增强说服力; b. 结合自身经历或感悟,阐述对故事的理解和体会; c. 引用相关文献或研究成果,丰富论述内容。
4. 观点明确:在分析《聊斋志异》时,要明确自己的观点,如对故事情节、人物形象、主题思想等方面的看法。观点应具有独到见解,避免人云亦云。
5. 语言表达:注意以下几点: a. 使用准确、简洁、流畅的语言,避免冗长、啰嗦; b. 运用修辞手法,使文章更具文采; c. 注意段落之间的过渡,使文章结构完整。
6.
《绿衣女》的中心思想是四个字——分手不撕。
七八岁时,父亲到北京出差,给张绍刚买了一本《白话聊斋》,是《聊斋》的故事集,那是他第一次接触这部古典小说;刚参加工作,张绍刚又开始读《聊斋》,这次是原文,越读越好看,沉浸于文言的文字之美。对《聊斋》的偏爱,就这样一直保留至今。
很多人不知道,10年前,张绍刚就出版过一本随笔集《无聊斋》,60篇小短文从《聊斋》故事讲到社会热点;出完书又继续写,至今写完的大概有150多篇,他也不着急出书,“反正就是喜欢”。
最近,这项“个人爱好”终于能和观众分享了。在读书类节目《故事刚刚好》中,作为主讲人的张绍刚选了12个《聊斋》故事,编剧就是他自己,台上也只有一桌、一椅、他一人,手持一本记满了笔记的旧书;没有广告,也暂无冠名商。节目每一期都不长,不到20分钟。张绍刚说,在这些300多年前的狐仙故事里,我们能看到当下的人们。
《故事刚刚好》第一期,讲的是《绿衣女》的故事。这是《聊斋》中并不起眼的一篇,相比聂小倩、婴宁、辛十四娘这些被影视剧演绎了一遍又一遍的女子,故事的女主角绿衣女甚至都没有名字,倒是男主角的身份十分清晰,书生,名于璟,字小宋,益都人(今天的山东青州)。
故事前半段是《聊斋》的经典“套路”:于书生深夜在寺庙里读书,绿衣女推门而来,一夜欢好,从此夜夜都来。一晚,于书生偏要绿衣女唱一曲,绿衣女推脱不过便唱了,危险也随之而至。第二天,庙里的一只大蜘蛛被歌声引来,抓住了一只绿蜂,于璟赶忙救下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绿蜂。看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绿衣女就是绿蜂。
故事如果到此结束,只是普通的人妖之恋,但绿衣女的离开方式十分特别——她没有再化作人形,而是用绿蜂的原形,以身投墨汁,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谢”字,然后从窗户飞走了。从此,绿衣女再也没有来。
在张绍刚看来,《绿衣女》的故事无疑具有强烈的现代性,“绿衣女对爱特别勇敢,和于书生每一次的关系推进都是绿衣女先迈出去的;绿衣女的强大还在于,她不会保证一段感情不输,但一旦输了,她也输得起、承担得住。这和现代女性对爱情的态度非常像”。
而最打动张绍刚的是绿衣女最终的选择,当她从致命危险中逃脱后,选择离开,并感谢。“这个谢,最直接的是感谢书生的救命之恩——尽管危险就是书生带来的;另一层,也是感谢他们之间有过一段美好的感情。”在张绍刚的理解中,《绿衣女》的中心思想是4个字——分手不撕。如果更多人读懂了绿衣女的选择,也许现实中会少很多“狗血”的新闻。
节目最新更新的第四期,讲的是一个离奇的短故事《骂鸭》。主人公是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某人,偷了隔壁老人的鸭子煮了吃,竟然浑身长出一层鸭毛。晚上梦中有人告诉他,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必须得到失主的一顿痛骂,鸭毛才能脱落。某人很奸猾,找到老人没说自己是谁,只说是“某”偷了他的鸭,骂他可以防止他再来偷;没想到老人说“谁有闲气骂恶人”,不肯骂。某人很难为情,只好表明身份,说明原委,老人这才肯骂,鸭毛也脱落了。
张绍刚说,自己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故事,觉得就是一篇常见的劝人向善的劝导文,但后来发现,故事中没有出场的人物,更有意思。
“在这个故事中缺失的第三方,即旁观者,这在现实中一定会存在。村子里的其他人,故事里没写,但按照常理,他们应该对偷鸡摸狗的某人也多有不满,日常骂一骂也是很可能的。这个第三方,在今天的现实生活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张绍刚说,“看热闹的人和这件事没关系,能解决问题的只有老人一个人,但现实中,偏偏有人喜欢在别人的故事里当主角。当一个事件出现,总有一群人特别爱表态,但他们表达的只是态度,不一定是真相。”相比之下,隔壁老人一句“谁有闲气骂恶人”,堪称当下网络社交的礼仪规范。
上世纪80年代末的一部电视剧《聊斋》,让这部古典小说经典成为不少80后90后的童年阴影。后来,经过《倩女幽魂》《花姑子》《新聊斋志异》等影视剧的多轮演绎,狐仙鬼怪又成为梦中的美好幻想。然而,《聊斋》的400多个故事,大众了解的其实就是翻来覆去那几个。《故事刚刚好》中选取的,都是大家相对不熟悉的篇目。
“就像我在节目里反复说的,《聊斋》不是写狐仙鬼怪的,而是写人的,把人写成狐仙鬼怪,来对社会的世俗人情有更多表达。”张绍刚说。节目播出后,他会去看弹幕,看到有人说“你这样理解是不对的”,纠正他哪个字读得不对,就特别高兴,“故事没有中心思想,能让大家来关注和讨论《聊斋》,就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儿。”
的确,这些故事如果换成现代背景,除了妖精是假的,其他的一切都真真的。
在《沂水秀才》的故事中,蒲松龄历数“不可耐”之事(受不了的事):明明是俗人却要故作斯文,炫耀富贵,秀才装名士,谄媚丑态,不住嘴地信口扯谎,入座时苦让上下位,强逼人听看不像样的诗文……张绍刚也顺便回忆了自己的经历:“有人写个不怎么样的公号文发朋友圈,你点赞还不够,还得转发,光转发也不行,还得带上评语和感想……”
“在不同的年纪,你有不同的阅历,身处不同的职业状态,从《聊斋》里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张绍刚说。如果看完节目,观众还能再去读一读《聊斋》原文,可能会知道得更多。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 来源:中国青年报
溽暑已至,夏夜悠悠,虫声中,月色下,或风雨作声,或树叶摇摇,也难眠,正堪明一盏灯,读一卷《聊斋》。
古墓流萤,自书页飞出,玄夜凄风,随书页而起,幻耶,真耶?有心哉?无心哉?道是妖不妄作,鬼由心生,原是千幻并作,人心自动。
“新闻总入鬼狐史,斗酒难消块垒愁。”
1640年6月5日,蒲松龄出生时,大明王朝只余四年国祚,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新建立的清朝渡过,少年时代经历清初易代变乱,中年心心念念进入体制却屡考屡败,科第无望,他写下了大量应酬逢迎之作,却以谈鬼说妖的志怪笔记《聊斋志异》留名后世。蒲松龄的一生是传统中国万千平凡人的写照,而他笔下的鬼狐仙怪却成就了中国人最不平凡的诡奇幻想——令人战栗,令人忖思,令人回味,也令人浮想联翩,不忍释卷。
犹如《画皮》中那层捅破的窗户纸,透过它,可以看到这个光怪陆离世界的真相,也犹如即将上映电影《兰若寺》中那座人鬼相遇的兰若寺,诱惑与欲望,真情与假意,别离与重逢,死亡与重生,善与恶,悲与喜——书中的鬼狐仙怪,正从命运的围剿中突出重围,如同冷彻的鬼灯在幽冥中散出青绿色的灯花,散落一片别样的星河。循着这青光绿火点亮的前途,走向世事与梦幻交缠的幽深处。
然则,“犹识梦中之路乎?”——聊斋,聊罢言未尽处,便是归路,便是前途。
本文内容出自新京报·书评周刊6月5日专题《聊斋》的B06-B07版。
B01「主题」聊斋
B02-B03「主题」蒲松龄成为异史氏
B04-B05「主题」《聊斋志异》图像史
B06-B07「主题」《聊斋志异》:静听秋坟鬼唱诗
B08「文学」《布尔乔亚:在历史与文学之间》资本年代里的孱弱理想
撰文丨阿丁
前些年驾车北归穿州过府,入淄博境就心痒难耐,纠结了几十公里。这痒的发作全怪清代一老翁,当时已经是自己与他最最接近的一次,错过拜望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缘。加上不久前付梓的那本《厌作人间语》,更使得我一厢情愿地觉得跟他亲近了许多。有这凌越时空的亲近加持,决心笃定,犹豫尽消,下道直奔他故居。不凑巧蒲家村整修,再开放不知几时。正叹我们爷儿俩奈何无缘至此,突然想起还有个毕自严故居可解我心痒,赶忙重设了导航。不过是晚几个小时回家罢了,那可是蒲松龄课徒,住了三十多年的所在,完全可供我凭吊与魂游物外的跨时空跨辈分的神交和聆讯,未必就输过他老人家的祖宅。
蒲松龄。
到目的地已是正午,灰瓦飞檐五脊六兽,门楣上一匾额,上书“蒲松龄书馆”。明明是毕府,反倒给寄居的蒲翁“鹊巢鸠占”,刻着“毕自严故居”的石碑毫无脾气地以配角之姿戳在一旁,似可说是文学的力量之彰显了。须知毕自严可是做过户部尚书,从一品大员,且是蒲松龄的馆东。蒲先生呢,七十二岁高龄才弄了个岁贡生,一宗高龄贡品罢了。想毕氏祖孙三代,打死也想不到自家最后那个身份反倒成了被记住的第一理由。正踅摸着哪儿买票时,一位约莫六十出头的老者出了门房,正要把大门带上,见我鬼头鬼脑,就问是不是看蒲松龄,忙答是,就让我把门票钱给他,一口浓郁而干脆的鲁中口音,说是回家吃晌午饭,让我走的时候把大门掩上。径自走了。心真大,也没来得及容我问一句他是不是也姓毕。多半是的,我猜。
也就是说,我是唯一的游客。
但有一线路,
不作孩子王
振衣阁、绰然堂与万卷楼,以及施工状态下的石隐园,单只名字是古旧的,五进院子,随处“修旧如新”,神交和聆讯是没戏了,只冲着蒲松龄住过的绰然堂鞠了个躬,算是宣布单方面成礼,隔了N代的弟子礼。没办法,任你如何口眼歪斜地试图目游神驰,看着眼前剪成球形的灌木瓷砖彩绘和红幅标语,纵是有崂山道士的本事也穿越不过去。比这小小遗憾更可惜的当然是毕家数代攒下的五万册藏书,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被人扔出万卷楼,付之一炬。不赘。
《续黄粱》,本图出自《聊斋全图》。该小说写曾孝廉睡梦中当了宰相,随即仗势欺人、声色犬马,荒淫度日,造下诸多冤孽,而后在地狱受苦。及至梦醒,恍如隔世,最后“台阁之想,由此淡焉。入山不知所终。”
单说我曾高度怀疑蒲松龄西席毕府的首因不是与毕际有(毕自严之仲子,彼时毕府实际上的主人)的交情,而是贪恋那万卷书,三十来年的免费阅览证、免费食宿还有束脩银子拿,这是何等的性价比。要知道蒲留仙虽然屡试不第,却也一度很排斥当塾师的,有他老人家的打油诗为证:
墨染一身黑,风吹胡子黄,但有一线路,不作孩子王。
更别说让他一驻卅载不想家的,还有位时常出入毕府的文章宗伯级的大人物,虽只一面之缘,却也为《聊斋志异》批注三十六处,并给蒲松龄题下史上最牛“腰封”推荐语的王士祯,毕际有的内侄。
《戏书蒲生卷后》
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下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又是多年以后,某个不入流的晚生后辈从这首诗中擅取五字,当了书名。那日在毕府,心想如果带了书,说不定要烧一本给蒲翁批评的,又怕他老人家有《司文郎》里瞽僧的超能力,闻了我那破东西上吐下泻。幸亏没带。又谁能料想,当年没答应给教书先生写序只甩下四句诗,先翰林后高居刑部尚书之位的王渔洋,三百年后普罗大众中反而声名不显,倒是当年的“蒲生”路人皆知。话说北宋时“有井水处皆歌柳词”,如今是举凡讲个鬼故事都绕不过蒲松龄,可谓是魑魅魍魉,尽出聊斋了。这是文学力量之彰显,堪称佳话的另一桩了。
却说王士祯对他姑丈家这位西宾颇有些轻慢嫌疑,当然更可能是太忙,可也算是目光犀利,说《聊斋志异》“卓乎成家,其可传于后而无疑也”。如今历经时间检验,蒲松龄早已卓然大家,在世界短篇小说的名人堂够格刻下名字的汉语作家——恕我鄙陋,真想不出除了他还有哪几位。鲁迅先生那几篇固然厉害,产量上却实在说不过去。编纂《四库全书》的纪昀(纪晓岚),虽然奉圣命(认为《聊斋》颇有讥讽满人,非刺时政的嫌疑)对《聊斋志异》“黜而不载”,私下写的《阅微草堂笔记》里,其笔下鬼狐魅怪读起来亦熟头熟脸,脱不掉的蒲氏基因。
《促织》,本图出自《聊斋全图》。该小说以小小蟋蟀(促织)为主线,揭示为政者之贪婪酷虐。因当政者喜爱斗蟋蟀,导致普通人家因供奉蟋蟀而产生家庭悲剧,后又因供奉的蟋蟀善斗而被过分赏赐。蒲松龄在小说最后说:“天子偶用一物,未必不过此已忘,而奉行者即为定例。加以官贪吏虐,民日贴妇卖儿,更无休止。”
写鬼写妖高人一等
郭沫若说蒲松龄“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大体上阐明了《聊斋志异》的文学价值,蒲翁笔下的精怪妖狐的确富含人性,富到漾出来,让真正的要脸的人类感到羞耻。
红玉狐中之侠。出手震慑枉法的县令,拯救蒙冤的冯生,可谓智勇兼具;娇娜的跨物种外科医术,分分钟让教书先生孔雪笠从痛不欲生到赫然而愈,既急公好义又神乎其技;一句“我不惯与生人睡”,把婴宁这样一位狐女的痴憨写到了极致,也生动到了极致,读了忍不住怀疑史湘云是照着婴宁写的;溺水而死的王六郎,依照冥界惯例,完全可以拖人入水换取轮回投生,却因为良善不忍做了多年不得超生的水鬼。更兼该水鬼嗜酒,与渔人结下友情,下水帮忙赶鱼,上岸支炉烧烤,把酒言欢,对月共酌,那场景既有趣又忧伤。年轻时读了,忍不住发异史氏之叹,恨不能也有这样一位横跨阴阳两界的鬼朋友;《席方平》中,对执权柄者的讥讽登峰造极,阳世阴间皆枉法,从小鬼、城隍直至阎王,无一不暴虐,无一不贪腐,刻画不留情面。而对席方平、成名这种底层小人物的怜惜与共情,蒲松龄是有切肤之痛的,以至于受限于所处年代,类似的小说无法抵达更高的层级,只能寄托于二郎神或者某个神灵的拯救,略略俗套了些,但毕竟心愿是好的。
《席方平》,本图出自《聊斋全图》。该小说以席方平去阴间为父申冤为故事线,席方平历经各种酷刑与金钱诱惑,却一意孤行,力求正义,讽刺了官僚体系从上至下的腐败。在小说末尾,蒲松龄对席方平的孝道大加赞扬,曰:“忠孝志定,万劫不移,异哉席生,何其伟也!”
对科举制度的讽喻,也是《聊斋志异》中的浓墨重彩。《王子安》中发生的事貌似黄粱一梦,荒谬或有所不如,却隐含着蒲松龄对自身的无奈与自嘲,既恨八股之困缚思维,科举之恶弊丛生,又终其一生期待一个可使自己不再畏惧“穷神”(蒲松龄曾写过祭穷神文)的功名。古稀之年选为岁贡生之后,蒲松龄自嘲道:“腐儒也得宾朋贺,归对妻孥梦亦羞。”即便他再豁达,回想自己十九岁时县府道三试第一中秀才的风光,又怎能化得开那一腔陈年的孤愤。
花面逢迎,
世情如鬼
蒲翁的凌厉毛锥,还指向了当时已颇有土壤的邪教,譬如《金世成》一文,以极短的篇幅给一个神棍做了轮廓清晰的白描——“类颠,啖不洁以为美。犬羊遗秽于前,辄伏啖之。”——越发映衬出乌合之众的愚蠢——当一个人敢于当街吃屎时,旁观者不是怀疑他疯了,反而认为是代世人受辱受难的活佛之举,于是不为左右的独立思考不复存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愚蠢,捍卫愚蠢,播散愚蠢,视不肯跟他们一起蠢的人如寇仇。当“教主蒙难”之时,信徒们“争募救之”,“其金钱之集,尤捷于酷吏之追乎也。”这样的句子,切骨晾髓般精准、彻底,寥寥数语,完胜连篇累牍。
《聊斋志异(插图袖珍本)》
作者:蒲松龄
校注:盛伟
版本:上海古籍出版社
2025年6月
即便其中超级短的篇章,气势上也不输鸿篇巨制。《龙无目》一则中,说自天上掉下一龙,“县令以八十席覆之,未能周身”,龙之巨跃然纸上,而龙奄奄一息却还没死,“犹反复以尾击地,其声堛然”,龙之痛苦之挣扎宛如亲见。再扩展下去,就朝着诺奖得主马尔克斯名篇《巨翅老人》的方向去了,不过蒲翁戛然而止。龙何以堕?它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有无生还可能?均未交代,遗下供人思考的空间无限,比海明威的冰山还冰山。
《龙肉》。
《骂鸭》同样很短,却照样跌宕。说某人偷了邻居的鸭子烧烤吃了,翌日皮肤瘙痒,发现腋下肋下长出了茸毛,却远不够做鸭绒被的量,碰不得,一碰就痛不欲生。夜里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告诉他你这是遭了天谴,非得找失主大骂你一顿才能好。醒了就赶紧让亲人去求邻居老者,说那人嫌疑最大,你骂骂他说不定就招供了。结果老头儿极善良又温文尔雅,别说丢只鸭子,你绑架了他孙子都未必爆粗口,亲人只好实话实说,老先生为救人于危难才硬着头皮骂了几句,正疼得嘎嘎叫的小偷茸毛尽脱,秒变成人。短短三行字,不仅有因果,蒲翁还留下个课后作业:对于老者而言,骂人等于违反本性,如果是居士还犯了嗔戒,约等于小恶。那么,为了拯救一个伤害过自己的处于痛苦中的作恶者,违背自我意愿究竟是对还是错?私以为单就这两则论,意境与格局绝不输给擅写超短篇的莉迪亚·戴维斯。
书中篇幅最长的《罗刹海市》,读者诸君早已熟稔,不需要谁再拆开来解读。异史氏自己的点评就已足够,“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当所有人的价值观(含审美)都有悖于自然律却与庙堂的意识形态契合时,这样的人世必然是以丑为美,视皂如白的,于是香就是臭,鹿就是马,二加二或许未必等于五,却一定不许等于四。以及,D-503(扎米亚京《我们》中的主人公)脑袋里的幻想也必定会被切除,然后欢呼“理性必胜”。
仅成孤愤之书
《罗刹海市》也恰恰是第一篇被翻译成英语的,远在1880年,汉学家翟理斯(又译翟理思)就出版了《聊斋志异》的译作。着手的第一篇就挑战了他前所未有的翻译难度——想想文言文的三千字转换为白话文的体量——其艰难不言自明。也由此,翟理斯在阅读与翻译过程中放弃了大英帝国绅士加饱学之士的骄傲,不再认定中国人只是“摇摆在茶叶与丝绸之间”,亦同样是世间的盐。
《聂小倩》,本图出自《聊斋全图》。
从蒲松龄的文字中,翟理斯触摸到了中国人也有隐秘且细腻的内心世界,也有愤怒,孤独,抗争的心与不羁的幻想。其文体,更有承接自屈宋、李贺与唐传奇的瑰丽想象。像这世上所有的人种一样,东方人同样有着引人赞美与唾弃、令人五味杂陈却又难以言说的浓郁人味儿。绝不都如木鸡土狗般地活着。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对翟理斯的《聊斋志异》译本评价很高,认为精确转译了蒲松龄行文的精髓,且最大限度保留了原著的味道。
曾纪泽,同光年间的外交官,幼时习学英文,壮年以大清外交官身份游历英法,与沙俄谈判。显然,他是读过翟理斯译本的。据说一贯瞧不上翟理斯的辜鸿铭也为之点赞,称之为“汉译英的典范”,须知这位不肯剪辫子的老先生可是吝赞如金的。最后补充下,翟理斯译本的《聊斋志异》,其英文书名是《The Strange Stories From Chinese Studio》。
《厌作人间语》
作者:阿丁
版本:作家出版社
2017年11月
至于这本被无数读者读了三百余年的奇书到底该如何定位,翻翻蒲留仙老先生在他的Studio中写下的自序或许会得到答案,“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而懂他的人,“在青林黑塞间”——天涯羁旅,世间的行走者,站在高处眺望的人们,当你们有那么一刻“厌作人间语”时,不妨叫停一切事关禄蠹的事,放下手机,读几页孤愤之书,累了就合上书卷,“静听秋坟鬼唱诗”。
撰文/阿丁
编辑/张进 何安安
校对/薛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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