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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日记如何写我教你。(精选5篇)

更新日期:2025-05-16 06:12

生活随笔日记如何写我教你。(精选5篇)"/

写作核心提示:

《生活随笔日记作文注意事项》
随着岁月的流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值得我们细细品味。写生活随笔日记,不仅能记录下生活的美好瞬间,还能帮助我们反思自我,提升文笔。以下是一些写生活随笔日记时应该注意的事项:
1. 真实性 生活随笔日记的核心在于真实,要真实地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避免虚构,让文字充满生命力。
2. 观点鲜明 在记录生活的同时,要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这不仅能体现你的思考深度,还能让读者对你的生活有更深入的了解。
3. 结构清晰 一篇好的生活随笔日记,需要有清晰的结构。通常包括开头、正文和结尾。开头要引人入胜,正文要详实生动,结尾要画龙点睛。
4. 语言优美 生活随笔日记的语言要优美,富有诗意。运用修辞手法,如比喻、拟人等,使文字更具感染力。
5. 情感真挚 情感是生活随笔日记的灵魂。要用心去感受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用真挚的情感去打动读者。
6. 注意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在描写生活场景、人物时,要注重细节的刻画,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
7. 遵循逻辑 在叙述事件时,要遵循逻辑顺序,使文章条理清晰。避免出现前后矛盾、跳跃性大的情况。
8.

陪父日记(第18天)(纪实随笔)

陪父日记

(纪实随笔)

杨崇德

第18天

2019年8月19日。农历七月十九。

星期一。

今天,是父亲离开医院、回到穷天老家的第5天。

昨天晚上,大家基本上都在轮流守护着父亲。

清晨5点10分,我们发现,父亲已经把他的尿,屙在了床上。

父亲睡得很沉。

像个熟睡的小孩。

父亲就是想屙尿了,他也不知道招呼了。

沉睡,昏迷,无力。一直笼罩着父亲,麻醉着父亲。

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不管母亲了,不管儿女们了,也不管外面的天气了。

人间亲情,岁月冷暖,阴晴变化,日月轮回,似乎都与父亲无关了。

父亲屙在床上的那滩尿,湿得不是太宽。

但毕竟湿在父亲的屁股底下。就那样让父亲给捂着,父亲因此一定会感冒发烧的。

这都是我们儿女们的错啊!

我们竟然没有发觉,父亲要屙尿了。

或许,父亲已经通过他的某一个动作、某一个表情,向我们展示过。

我们的陪护人员,真是太粗心了,也太困顿了。我们没有注意到父亲的意思表示。

排尿的当初,父亲一定在想:我要屙尿了,这帮做崽女的,怎么就没一点动静呢?

对不起了!

爹,我们真的没注意到啊。

大家立刻爬起来,迅速聚集到一起。

烧水的烧水。找衣服的找衣服。换被子的换被子。

睡在那一头的母亲,也爬了过来,她轻轻地问父亲:老家伙啊,昨天晚上,你屙尿了——你把棉被都给屙湿了呢!以后,你想屙尿,就动一下,好吗?

父亲望着母亲,没有任何表情交流。然后,他又把眼睛闭上。

父亲给了母亲一个无声的。

目睹这一切,我隐隐感到,父亲的病情,在迅速恶化。

父亲一定是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了。他身心疲惫,弹尽粮绝。走到哪里,哪里都是癌细胞的魔鬼部队,在横行、在吞噬。

父亲可不能这样一动不动地沉睡着!

他需要流畅的血液循环,需要活动的身躯!

我们要给父亲,动一动身子了。

弟弟一把搂起父亲。我、大妹、小妹几个,则一起将父亲,移坐在那张解大小便的方凳子上。

大姐找来了一床旧棉被,将尿湿的被子,拉了出来,重新给铺上。

二姐烧的热水,也提过来了。

小妹在为父亲,擦拭着全身。

大妹为父亲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后,我们又把父亲,抬移到那张红皮沙发上坐着。

爹,你能坐多久,就坐多久。坐一下,比睡在床上,应该要舒服一点。不要老是睡,好吗?睡久了,正常人也会头脑打颠倒的!

我给父亲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头。

我希望,父亲能够清醒过来。即使父亲不能跟我说话,看一看我,也好啊。

爹,你生好看看你这个儿子吧!你看看我,我的头发,也白了;我头顶上的头发,也一天天光起来了。

爹,你老了,你的儿子,也跟着你老了。所以啊,爹,就请你慢点老吧!这样,你的儿子,也会慢点老的。

爹,你还记得吗?那次你到长沙小住,我们谈到了人生易老的事情。

我说,将来我老了,我可能就死在长沙,连尸体,都不能运出长沙。我的结果,就是一捧灰。

当时,你一下子就悲伤起来了。

你不停地抹眼泪。

你说,那你就不晓得在死之前,回到我们穷天老家去啊?

我对你说,爹,人都烧成了灰,还往穷天老家运,这有什么意义呢?

你听后,开始抽泣起来了。

我看到你那副伤心的模样,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我不想让你伤心。

其实,我当时的内心里,又何尝不在伤心呢?

我理解你啊,出生在故乡,就应该在故乡死去。这叫落叶归根,对吧?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让我死后,也埋葬在穷天的某个地方。我们父子俩,可以相见蒿里,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爹,我当然也愿意啊!那样,我们可以在故乡穷天的某个角落,相互遥望,相互安慰,相互祝福,祝福我们下辈子再结缘份。我来当爹,你来做儿子,我来养你、爱你、痛你!你这么聪明,没读过一天的书。下辈子,我给你补足,让你读大学、读博士,好吗?爹!

或许是,我那笨拙无比的按摩,连结着我脑海里的思想,传导给了你。

或许是,你也感受到我在想我们从前讨论过的那个死亡话题。

此时,我的父亲,竟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来了。

我伸出一只手,迅速抓了过去。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爹,你想说什么呢?你说吧!

父亲没说出一个字。

我们的手,还是那么紧握着,紧握着。

我的心池里,已经翻成了大海。暗潮涌动。波浪汹涌。惊涛拍岸。

一股辛辣而酸楚的味道,从心底里翻起来,直通大脑,催促着我的鼻子和眼睛。

顷刻间,我想大哭一场!

屋下面友明家里的公鸡,已经叫了两遍。

但是,外面,还是灰蒙蒙的。天还没有亮透。

然而,房间里的地铺床,都得必须收起来。

父亲要起来坐一坐了,大家不能再睡!

父亲坐在旁边那张红皮沙发上,有人走来走去,谁还能睡得着呢?

今天,我们最大的发现,就是:父亲的肚子,好像消了一点,没有前几天那么胀了!父亲的脚,也好像消肿了!父亲的脸颊,也明显地瘦了!一切一切的好像,都标识着我们的父亲,有一种好转的迹象!

还是故乡养人啊!

谢谢故乡!

谢谢我们的穷天!

马上,小妹就跑到刚崽叔家里,买了一只小母鸡。是那种快要生蛋的小母鸡。应该算“处女鸡”了。

刚崽叔的老婆解妹几婶,还是很大方的。换了别人,去买她的“处女鸡”,她也许不会肯。

谁又稀罕那几个钱呢?

“处女鸡”可是宝贝呀!吃了“处女鸡”,万事都大吉!

我们要为父亲,用那只可爱的“处女鸡”补一补了。

如果父亲的体质,被补上来了,他就有力气,与死神作殊死抗争。

那么,我们的父亲,也就有毅力,战胜病魔,顺利度过这个难关!

大家都是这么想。

因此,大家连走路,都有点带风了。干什么都神速,干什么都舒畅。

以至于,我们一屋人,在父亲的房间、中堂、厨房、屋门边,都要碰头碰脚了,都要紧急收缓匆忙的脚步。

今天,又是铜湾赶集的日子。

弟弟和弟媳,已经开车到铜湾买菜去了。

父亲辛苦了,大家也辛苦了。买点好菜回来,大家也要改善改善一下伙食。我们要为父亲吃一顿大餐,以示庆祝!

我问父亲:爹,您是不是感觉今天好些了?

父亲坐在红皮沙发上,微微地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

父亲坐了半个多小时,又想睡。我们只得将他抬扶到床上。

一躺到床上,父亲就闭着眼睛,沉睡下去。

父亲仿佛有睡不完的觉。

吃过早餐,外面的天气,也更加宜人了。父亲又有了好的迹象!

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们有些开心了。

这是父亲在安慰我们啊,这是父亲在给他的儿女们,还一个难得的好心情。

于是,大家就议论起故乡的好处来。

我们七姊妹成家后,难得在穷天紧密地聚在一起。因为父亲,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尝到了从前那种苦难中的幸福滋味。

这是父亲把我们再一次召集到故乡来的。是父亲给我们以童年和乡间的美好回味!

如果父亲能走动的话,今天,他一定会领着我们,看他修筑的那个私人水库,看他开垦的那片荒地,看他曾经怎么发动村里人,上山砍荒树杂草,烧土灰种粟米……

经过一番商量,我们几姊妹,决定留下一部分人,在家里照顾着父亲;另一部分人,则去故乡的大山里去走一走,去寻觅父亲当年在山间留下的足迹,去体悟父亲养育我们的那番辛劳。

但是,这样的安排,必须告诉父亲,必须征得父亲他老人家同意。

我希望睡在床上的父亲,能够理解我们的这一想法。

我更想让父亲的思绪,跟着我们一起走,去默默体味一番他当年奋斗过的山林生活。

我走到父亲床边,轻声地说:爹,今天感觉还不错吧?

父亲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父亲今天第二次这么肯定了。

父亲心里,一定很平和,很安逸。不痛了嘛,人就当然清醒了许多,舒服了许多。

阳光这么明媚,故乡的山林,像披了金光,亮得可爱极了。连茅草路,也显得格外地亲切。

我又说:爹,今天天气特别好,我们想到泸桐冲山里,去看一看。看一看你当年筑的炭窑,看一看那条清悠悠的山溪,我们还想到山溪里,去捉点螃蟹和小溪鱼什么的,回来给你熬点汤喝,好吗?

父亲轻轻地说:你们去罗!

父亲竟然说话了!这让我们脸上个个绽放着笑容。

父亲说的,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很赞同,很清晰。

这是父亲连日来,少有的一种明确啊!

这也许是父亲内心深处的一种期望吧!

父亲希望我们,去泸桐冲看一看。看一看养育我们的大山,看一看历练我们人生品格的那些山路、那方岩石、那片土地。

在泸桐冲的大山深处,有我们父亲量不完的足迹,有我们父亲一生的骄傲!

太阳刚刚挂到太阳坡的松树尖上,我、大姐、三姐,还有小妹,头戴斗笠,拿着布袋,握着砍刀,一起出发了。

我们沿着当年去泸桐冲的那条山路,一边感叹着,一边欣赏着,慢慢往山里走。

出了龙口里的田垅,就是锅山坑了。锅山坑里,有一条常年永不干涸的小溪。溪水哧哧地流,仿佛在浅声低唱。有几块天然的青石岩,深深扎在溪堂里。它们就是锅山坑的脊梁。溪水顺着两块巨大的石床,缓缓地往下流,石床有点像个小石池,里面盛了一汪清悠悠的溪水。上面流下来的水,冲进来,在石床里打了几个回旋,然后又顺着石床下口,奔流出去。

因此,石床里的水,永远都是活生生的,永远都是最有灵性的。

那个小石床,是我们穷天生产队所有勤快人家必去的洗衣场所了。

它虽然落在小山间,但只要听到青石岩上的捶衣声,孩子们就会知道,下面一定是有妇女在这里洗衣服。间或,有去泸桐冲方向吹柴放牛的顽皮小孩路过,在上面的山路上,捡了小石子,往溪湾里丢过去。打在溪潭里,就会崩的一声,打在岩石上,就会光当光当地响。

这时,在锅山坑洗衣服的妇女,就会大骂:是哪个鬼崽崽,在丢岩砣!若是打着人,我上来把你的脑壳剁下来!

很多村里人,也曾在锅山坑洗蕨根,捶蕨粉,做蕨粑。

我们几姊妹都记得,那一年,我们的父亲,在虎形山上挖蕨根。挖了好几担。父亲把我们叫到锅山坑去洗蕨根。父亲则和友保爷一起,在锅山坑的岩石上捶蕨根,然后用一个很大的木桶,过滤蕨汁水,最后才生产出一砣一砣的蕨粑来。

母亲把父亲打来的蕨粑,当作猪肉看待了。不是家里来了客人,或者是哪个长尾巴(过生日),或者是过什么节气,母亲是决不会轻易把父亲打来的蕨粑,拿出来当菜炒的。

蕨粑,真是一门美味的山珍了。虽然不是动物身上的肉,可是吃起来,比肉还有嚼头。硬滋硬滋的,香,肉墩墩的。吃上一两块,保证你可以扒进去半碗饭。

顺着锅山坑上面那条弯弯陡陡的山路,再往上爬,走上一段小平路,就是呷水冲了。

同样是几座山,相互挨着。那几座山,看上去,就像是几头狮子,躺在那里休息。山连山的地方,自然也是小溪沟。不过,那里的溪水,没有锅山坑的溪水旺盛。天干的时候,流起来,也不叫。这说明,呷水冲的溪水,不能叫溪了,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偶然有水的山沟沟。

我们家的很多口粮田,就在呷水冲下方的寨家坪里。总面积好像只有11担。可是,大大小小的田,算起来有六七丘。后来,母亲告诉我说,还是你爹能干,我们分到寨家坪的田时,起先只有四丘田,被你爹沿着山坳坳和山脚,挖出来三丘田。面积加起来,就远远不止11担了。年成好的话,每年可以在寨家坪打二十七八担毛谷回来。我家真是发财了!

都是山峦上面的田,面积虽然被拓宽了,但如果老天不怎么肯下雨的话,还是没有期望的收成的。

父亲为了让全家人能够吃上饱饭,他就在呷水冲这个山湾里,挖了一个小水库。

父亲花了将近一个冬天,加一个春天的时间,把那个小水库,终于挖成了。水库的最深处,可以齐到父亲的肚脐眼上。

那两年,我家的粮食,有了彻底改观。大家可以大口大口地吃饱饭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端着一碗又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咬着父亲为我们打来的蕨粑,吃得满头大汗。我们要感谢父亲啊!

院子里有几户人家,经常背着米袋子,邀着伴,去邻村挨家挨户地乞讨。我家也有九口人吃饭,靠父亲一个主要劳动力,按情况,也应该去讨饭的。我二姐她们,就几次被院子里的外去乞讨者过。父亲就骂:不许去讨!自己有手有脚的,就不知道拚命做啊?!

父亲在田土里的拚命劳作,让我们这个人口众多的家庭,还是有些吃力。大姐、二姐都已经把自己做成了比男子汉还要男子汉了。

我记得,我漂亮的大姐,那个时候,能挑一百三十多斤的枳木条子,一口气从家里挑到铜湾的黄溪镇。中间十几里路,不歇气。简直快步如飞。就连邻村半坡田、山岔一带的人,见了我大姐,都要夸:那不是鸡窠罗(我父亲在乡间的名字)那个大女啊?人长得好,挑担子,像飞一样。

还有我的二姐,也是一个做工夫的好手。她习惯于左撇子。砍树、割草、拿筷子,都是用左手。我二姐那只勤劳的左手,煅炼了她的思维,她说话既快,又不失幽默,还相当善于模仿。哪个人歪着嘴巴说话,她回来对我们一学,也歪着嘴巴说话,活灵活现的,把我们的嘴巴也笑歪了。

特别是,我二姐还喜欢唱山歌,她记得很多歌词,有问有答,朗朗上口。

只要父亲不骂人,二姐就敢扯着她的嗓门唱几句,有板有眼,简直就是第二个“刘三姐”。

二姐没一点文化,这真是无师自通了。

二姐还能吃点酒,这是出乎父亲意料之外的。因为父亲从不沾酒。我们其他人都不沾酒,二姐却能喝二三两酒。这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二姐她喝了酒,也不脸红,也不醉,有点男子汉的风范。

可惜二姐是个女的,她是个男的就好了。就能帮父亲扛更重的担子了。

我们沿着山路,再往前走,前面就是窝上坳了。

只可惜,窝上坳往日那条山路,如今全变了模样。黄茅长得有个把人高,杂树也相互簇拥着,仿佛这里封山了。

我们四姊妹,拿着柴刀,一路砍,一路走。终于来到了窝上坳。

站在窝上坳的小土坪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们口腔里都呼出一个字:啊——!

对面,就是泸桐冲山脉了!

泸桐冲里,群山起伏,连绵不绝。山间云雾飘荡,山鸟飞翔。有鸟叫声,有流水声。

我站在窝上坳的稍高处,对着泸桐冲的山峦,大声地呼喊。

我喊了一个伟大的永远可爱的字:爹——!

我嘴里的“爹”,就飘落在这座山里。然后,又传导给那座山。山与山之间,在呼应着。

满山遍野,都是我那个“爹”字!

我也不管大姐、三姐、小妹怎么看我了。我又鼓起力气,张开喉咙,再次对着泸桐冲的的群山,大声呼喊:爹——爹——

满目群山,都回应着我的“爹”。

我自己也听到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喊起来那么真挚,那么畅快,那么不舍,那么留恋,那么悲切。

我的眼泪,也被我自己给喊出来了。

我相信,我家老屋床上的爹,一定能感应到我的这种野外的呼喊!

只可惜,我们的爹,现在重病在卧。他老人家,不能再与我们同行了;他老人家,不能再独自徜徉在泸桐冲这片群山万壑之中了。

这里的世界,曾是我们的爹除了田间外,为我们讨生活的又一个重要场所啊!

这里,高山险峻,树木林立。所有的动植物,都是享受天地风霜,为山里人倾吐着精华。

这里,更是我们穷天人伐木烧炭的理想之所。

俗话说,靠山吃山。

我们却是,靠山吃炭。

木炭,是我们买盐、买肉、买衣服的重要收入来源。

沿着茅草山路,一直往下钻,钻到底部的山溪里。那里有一个圆圆的水潭,它的名字叫“峦潭”。

一年四季,峦潭水清见底,鱼儿在潭里游,就像飞机在天上飞一样清晰、透明、悠闲。

来泸桐冲的人,一旦下到山底,第一个欲望就是,跳进峦潭里洗一个澡。

峦潭的最深处,有一个人深,四周比较浅,可以踩着细沙行走。当然,你可以看到自己那双白生生的脚,在一步一步往深处移。

峦潭的正上方,有个岩石口。上面流下来的溪水,通过这个岩石口,沽沽地流进峦潭里。

峦潭里溢出来的水,则通过它平坦的下方,往下游继续流去。长年累月,永不停息。

一看到这个熟悉的峦潭,我就想起孩时候与父亲的一次赌气。

我记得,我应该是在我们水井下面的农田里捉泥鳅,而松良叔呢,则在前面的田里犁田。

松良叔抓起一把稀泥,朝我这里甩来。正好打在我的肩膀上。

我当时就哭了。

哭了几声后,我走到了田埂上。搂起裤角,对着松良叔家的屋门,大声大声地骂他娘的坏话。

我可能是太伤心了吧。

松良叔在上面田里,不断地向我道歉。可我还是在骂,而且越骂越来劲。

我的父亲,当时就在对门的菜地里。他要我不要骂了,也不要哭了,说松良叔是逗着我玩的。

可我根本不听父亲那句遥远的劝告。

我仍然在骂,而且骂得更加难听了。

估计,连松良叔的母亲、我们的桂英娘娘,也应该听到了。

父亲就大声骂起我来了。他说,你这个鬼崽崽,要你不要骂了,你偏要骂!你如果再骂,我就过来把你的嘴巴子,撕个稀巴烂!

我竟然跳起脚骂。

我也不知道,我那次竟然这么大的火。回想这一生,我发火最大的,应该是那一次了。

父亲也就火了。

他隔着几条田埂,朝我这边走来。

他说他要过来,撕我的嘴巴。

我当然有点怕了。

父亲每移动几步,我就开始撤退几步。

可我还是在骂。

那一次,我才真正领教了我父亲的脾气。

他已经朝我这边,小跑起来了。

我只好赶紧撤退。

在我眼里,父亲当时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呼呼地向我冲过来。

我有些后怕。万一,被父亲逮着了,一顿打,是免不了的。尽管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正由于从来没有打过我,现在打一顿,那应该是一种天翻地覆的变化。何况,他这是当着村里所有人的面,从不打我变成要打我了。

这就是事情的严重性。

我也知道,事情变得有些不可收拾了。不跑,已经是不行了。

可是,我又能往哪里跑呢?

穷天只有三条正路:一条通四卧龙大队,一条通邻村的半坡田,一条通邻村的小岩。

往这三条路上跑,那遇到的人,可就是外人了。

这是一件多么丑的事啊!

父亲在后面追。儿子在前面跑。追到了,就有被打的可能。

我机智地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就是通往泸桐冲的山路。

我一口气,就跑到了锅山坑。然后,直接往泸桐冲大山里跑。

我也不知道,那一回,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竟敢一个人,一边哭,一边往泸桐冲山里跑。

现在想起来,我才感觉到,如果一个人处在气头上,他是什么都不惧怕的。管它前面,有老虎,有鬼,有豹子。何况,那一次,我是边哭边跑。

我跑得所向无敌、一往无前了。

我咽了几口气,就跑到了窝上坳。

眼前,当然和现在一个样,那是群山相连的泸桐冲的大门户。

站在窝上坳上,我有点畏惧了。

但是,我分明听到,我的父亲,在呷水冲一带。他正命令着我的二姐,来追我呢!

我还听到父亲在大声交代着二姐,他说:那个鬼崽崽,也学会跑脚了。你赶快追上去,到峦潭边,好好找一找,看一看他是否下水了!

既然二姐在后面追我来了,我就不再怕这个泸桐冲了。

我跑得越快了。

我一口气就跑到了泸桐冲的底部。我看到了那个峦潭,水黑悠悠的,连流水声都有点变了,像鬼在唱歌一样,喝罗喝罗的。

我当然不敢下水。我担心那峦潭里,有妖怪。我一伸脚,说不定,里面就会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你的脚,然后把你往水里一位,像鸬鹚咬到了一条小鱼一样。太可怕了!

我已经听到二姐在上面砰砰砰地下来了。

我急中生智,一下子钻进峦潭上方的树丛里。我把自己藏得很是隐蔽。

我看到了二姐,她一边往下走,一边放肆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应。

我把嘴抿上。甚至屏住了气。

二姐伸着脖子,在峦潭四周找。她当然没有找到我的影子。

二姐也是个机智的人,她又大声喊了我几声。然后说,娃娃,你晓得么?这泸桐冲湾湾里,到处都是吊死鬼!你如果不怕的话,你就跑吧!到时候,吊死鬼把你捉到了,不呷了你,才怪呢!你如果还不出来,我就回去了!你要晓得,如果爹亲自来找你的话,找到了,他会把你的屁股,打得稀巴烂的!

天色,已经昏了下来。泸桐冲的山里,真的是和外面大不一样。只要刮一丝的风,满山就会有响声,呼啦啦地响,像有人在里面活动一样。

二姐刚回去不久,我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我也得回去了。一个人呆在这里,鬼还没出来,我可能就被吓晕了。

我刚爬上去,还没有十米高,就被藏在半路上的二姐,给捉住了。

二姐说,你还不回去,爹可要真的打你了!

我现在正和大姐、三姐、小妹一起,就坐在这个峦潭边。幸好二姐没有来。她们三个,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思。

我痴痴地望着峦潭里的水,想起当年的事。

真的好快啊!我又五十多了,我的父亲,都八十多了。

我多么想回到从前,多么想让我的父亲,追到这个峦潭口,把我擒住,把我痛打一顿。

爹啊,只要我们年年能在一起,你就是一天骂我一顿、一天打我一顿,我也心甘情愿。

我还是在清悠悠的峦潭里,洗了个澡。我把头贴在水面上,用眼睛瞪着我的脚。我仿佛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即将与父亲生离死别的人,怎么不会矮呢?

世界上,如果父亲不在了,做儿女的,就没了大山,没了依靠,独自为家了。

你说,这样的人走出去,能不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吗?

大姐、三姐、小妹,也试着试水。她们要用清凉,唤醒自己,唤醒对父亲的点点回忆。

我们沿着泸桐冲的山溪,往上移动。大姐第一个抓到了一只小螃蟹。

山溪里,到处都是青石。它们的外表,被水打磨得光溜溜的,呈现出各种形状,各种姿态。近处看起来,很零乱;远处看起来,却又很整齐。仿佛它们都是这条溪的儿女,都在享受父母的恩惠。无忧无虑,活泼可爱。

父亲一定在那块又大又亮的青石上坐过。我也模仿着父亲当年的某种坐姿,坐在了那块青石上。

我望着山溪两边高高的青山,望着青山所留出来的那一绺白白的天空。我在看它们,它们也许不认识我,但它们一定会从的相貌上,认出我父亲来的。

峦潭上方的流水处,曾经有几块笨重的踏涧石。要往泸桐冲大山里走,必须越过这条山溪,必须踩着那一排踏涧石,恍恍荡荡地过去。

父亲当年从里面挑木炭出来,就是踩着那一排踏涧石回家的。

可是现在,当年那排笨重的踏涧石,已经不复存在。溪床也被溪水冲得不是当年那个模样了。

踩着溪水,再往上走,我们扳开了有点重量、有点坐姿的青石岩。

螃蟹大多会藏在其中。这是儿孩子积累起来的捉螃蟹的经验,也是父亲教导我们抓“海味”的基本方法。

依靠这种“选择+识别”的扳石方法,我们很快都有了收获。抓到的螃蟹,也越来越大了。

我第一个抓到了那种刚刚脱壳的软螃蟹,肉墩墩的。

大姐说,太可怜了,放了吧,希望它保佑我们的父亲。

过了溪滩,前面又是深水潭了,长长的,窄窄的。我却一时想不起它的名字。大姐说,前面那个潭,叫回水潭,最深处,水色黑黝黝的,有一个多人高。

大姐交代我们往水潭两边的岩石上走,不要游水,比较危险。过了这个回水潭,前面拐弯处,有个山沟,是两座山的连结处。溪上面靠山沟的左边,有一个小小的平地。

那就是父亲的炭窑了。

我、大姐、三姐,都有很深的印象。小妹太小,可能不是很清楚。

父亲当年,就是长期在这里烧木炭的。

父亲的炭窑坯子,还残留在杂草丛里。

我们爬上去,看那个窑堆。

我们仿佛看到父亲正在山上砍炭柴,看到他向山沟里滚炭柴,看到他一截一截砍炭柴,然后装入炭窑中,然后烧火。

这里的炭窑,个个都像一蹲坟。炭窑顶部,有个出烟口;下端,有个烧火口。下端的火,引发着窑内的炭柴封闭式燃烧。烟雾则通过窑的出烟口,滚滚地升腾起来。

这让我后来在读王维那句“大漠孤烟直”时,一下子联系到了父亲的炭窑。只是,这里的孤烟,不是在大漠上冒出来的,是从深山里冒出来的。

因此,在我们泸桐冲,凡是“孤烟直”的地方,就是烧木炭的地方,就是讨生活的地方。

父亲把窑火烧上一天一夜后,就会用他的手掌,在出烟口上,感识窑里烟雾的温度,观察烟雾的成色,判断着窑里炭柴的燃烧进度。一旦火候到位了,就开始封窑。把烧火口封死。让里面的温度冷却下来。

父亲为了赶时间,抓进度,往往没等窑里的木炭冷却,就开始打开炭窑中部的门洞,钻进去,将很是烫手的木炭,一根一根地掏出来。

我经常看到父亲,从窑里出来时,一身的汗,还裹着一身的黑灰,像个猴子,更像个非洲人。只看到他两只眼睛不停地打转转,仿佛他不是我的父亲了。

出了炭窑,父亲第一件事,就是吐痰、挤鼻涕。他吐出来的痰,就是一个小黑球;他挤出来和鼻涕,就是一条黑虫。

父亲的手,经过长时间的高温烧烤,已经变得全是水泡。

可是,看到那黑乎乎的木炭,父亲却是高兴的。他感觉不到任何痛。

我们参与父亲的烧炭活,只是帮他挑一挑。能挑多少,挑多少。山坡那么陡,路那么艰险,能帮父亲减轻一点负担,也是我们的快乐。

下午5点左右,我们已经捉到了两袋子螃蟹。估计有10余斤。

我们应该回家了,给父亲熬点螃蟹汤喝一喝,可以给他增添一点力量。

回到家,家人们见我们捉到了那么多螃蟹,都在感叹着。

我抓了一只大螃蟹,给父亲看,说要给他弄点螃蟹吃。

父亲摇头。

松桃说,中午,爹吃了小半碗面条,再要他吃点土鸡肉,他不想吃,只喝了一点点土鸡汤。

父亲看起来,真的比昨天要好一些。至少,他能吃点面条,喝点土鸡汤。

我们都为之高兴。

然后,我们就讨论起怎么处理螃蟹的事。

最后的结果是,用面粉和螃蟹一起用油炸。

炸了两大碗,大家吃得香喷喷的。

四卧龙胡松的儿子、弟弟的初中同学,来看我父亲了。

他蹲在我父亲跟前,拉着他的手,问,大伯,认识我吗?

父亲点头。

父亲好像还要他吃螃蟹。

三姐拿着一只油炸螃蟹,要弟弟的同学吃。他吃得格格地响,说,好久没吃这种螃蟹了。

下午5点50分,晚饭开始了。

因为吃了油炸螃蟹,个个的胃口,都差了许多。

我问父亲,爹,晚上想吃点稀饭么?

父亲摆头。

我又问,那就喝点鸡汤,好么?

父亲仍然摇头。

晚上7点,父亲要拉尿。

大家抱扶着父亲,坐到方便凳上。父亲屙了一次尿。但却没有屙屎。二姐给他擦洗着屁股。

晚上7点半,松桃诱导着父亲吃点东西。父亲答应了。

松桃给父亲喂了几口用鸡汤伴着的稀饭。

父亲表示不吃了。他想继续睡。

晚上8点10分,崩檀叔又来看望父亲了。他光着上身,摇着他那把蒲扇,想和我父亲说说话。

父亲仍然没有说话的欲望。

该吃中药了。

松桃给父亲喂中药,父亲只喝二三口,就不肯喝了。

我劝父亲再喝点,加把劲。

父亲不言不语,也不肯再喝。

弟弟又去劝,父亲同样不言不语,也不肯再喝。

二姐再去劝,父亲还是不听。

深夜临近,父亲突然喊了一声“哎哟”。

我们都紧张起来了。

父亲的疼痛又开始了。这怎么办啊?

我们的心情,在白日里高兴过,深夜却又回转入悲伤和急切之中。

我伏在父亲的枕头,轻轻地问,爹,又开始痛了吗?

父亲没有说话。

我伸手去摸父亲的痛,我在他腹部,摸到了他急促的心跳。

爹啊,你的病情,怎么又开始反复了呢?

因为你病情的反复,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个黑沉沉的夜了!

(本篇写成于2019年10月3日。2022年11月3日夜,于长沙家中稍作修定。)

请看续文:《陪父日记》(第 19 天)

关于本纪实作品的几点声明:

1、本纪实随笔,写作于我父亲去世后的两个月里。当时,父亲在生病住院期间,国内还没出现新冠疫情。因而,我们七姊妹才能够日夜守护在医院里,守护在父亲的身边,直到他离去。我这个日记体系列性文字,写作于2019年9、10月间。父亲病重至离世期间,国内无疫情,这也是上天对我父亲的恩赐。

2、本纪实随笔,于2020年发表在本人的微信公众号上。曾经感动过许许多多的亲人和朋友。我是凭自己的真情和泪水,用文字挽留父亲。我希望父亲活在我的文字里。如果读者还想阅读本人的其他文学作品,可添加本人的微信号ycd0070,我尽可能满足大家的阅读欲望。也真诚希望读者朋友对我的文字,给予批评指正。

3、本纪实随笔,现特推荐给 “齐鲁壹点” 网络平台作为首发。读者也可在“今日”、“百度”网络平台上阅读到该作品。但是,本人在此声明,拒绝新浪网对该作品作“手机新浪网”发布。因为我有几个阅读量较大的作品,一经“手机新浪网”强行发布后,读者们所留下的所有评议性文字全部就被屏蔽了。

4、本人坚决反对:网络上某些靠流量赚钱的所谓写手们,肆意将本作品强行拖至其个人账号上,再次对外发布,以为其赚取所谓的流量。对此,本人将保留法律诉讼的权利。

5、本长篇纪实随笔作品,共21章(21天的内容),约16万字。若有出版社看好,可直接与我本人联系出版事项。联系微信ycd0070。

作者简介:

杨崇德,男,1965年10月出生,湖南怀化市中方县人。1995年加入湖南省作协。曾在全国两百多家报纸、期刊上发表文学作品近千篇。数百篇被《作家文摘》、《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杂文选刊》、《读者》、《故事会》等刊物转载。上世纪,本人曾被《微型小说选刊》列为“微型小说百家”之一。2010前后,本人出版了文学作品集《故乡的云朵》、《冬天的生活》、《丛林狼》、《麻麻亮的天》等。有作品曾获《小说选刊》2014-2015年度“读者最佳印象奖”。有作品被译成德文,在德国出版发行。有数篇作品被全国50多所重点中学选为语文考试分析试题。本人系中国农业银行作家协会理事,现任湖南省金融作家协会副主席。

壹点号崇德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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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随笔日记系列

时光匆匆,步履不停

每天都有不同的际遇

正如我现在重新打开以前的文字

才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写不出这样的句子了


图片内容仅是自己观点

或许每个人都遇到过一两个人

当时足够温暖自己生活的人

可是后来我们不得已分开

再后来我们各自成家

最后我们仅仅成为了朋友圈点赞排列的一行字

所以我们才喜欢写文字记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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