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格策美文网
更新日期:2025-06-29 07:59
写作核心提示:
写一篇关于助教组长的申请书,以下是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1. 标题明确:在申请书的标题中明确写出“助教组长申请书”,让阅读者一眼就能知道你的目的。
2. 格式规范:按照正式的申请书格式进行排版,包括标题、称呼、正文、结尾、落款等部分。
3. 称呼恰当:在称呼部分,可以使用尊敬的、敬爱的等词语,以表达对申请岗位的尊重。
4. 简要介绍自己:在正文开头,简要介绍自己的基本信息,如姓名、学号、专业等,让阅读者对你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5. 表达意愿:明确表达自己申请助教组长的意愿,阐述为什么想要担任这个职位,以及认为自己具备哪些优势。
6. 展示能力:具体说明自己在学习、工作、组织协调、沟通能力等方面的优势,以及如何将这些优势运用到助教组长的工作中。
7. 表达决心:表示自己担任助教组长后,会认真负责地履行职责,为团队和同学们提供良好的服务。
8. 举例说明:在阐述自己的能力时,可以结合具体事例进行说明,增强说服力。
9. 诚恳态度:在整篇申请书中,保持诚恳、谦虚的态度,展现出你的个人魅力。
10. 修改润色:在完成初稿后,仔细检查语法、拼写、格式等错误,并进行修改润色
【中国故事·时代楷模】
作者:李燕燕,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那惊鸿一跃,让无数人的心揪成一团
2021年6月1日,欢乐的儿童节。一天的喧嚣散去,傍晚7点左右,一条一分多钟的短视频突然传遍网络:从江岸延续到江面,十余个人手拉着手站成一排,宛如一条长长的“链条”。“人链”延伸入江水的那端,正在接应一场紧张救援:一个小黑点上下浮动隐约可见——是落水者;旁边,另一个小黑点使劲靠近他抓住他——那是第一位施救者。生命的接力旋即开始,落水者经过第一位施救者的全力托举,被传至另外两位施救者,一番艰难搏击,落水者终被传送至“人链”,进而获救。与此同时,第一位施救者在视频中的身影时隐时现,渐渐消失……
这段用手机拍摄的短视频,画质并不清晰。可人们急切的呼喊和真诚的祈祷清晰地令人汗毛直立,成为画外音。
这段短视频,也是人们第一次认识王红旭的方式。
插图:郭红松
很快,事实部分还原。人们知道了,2021年6月1日下午约5点40分,重庆市大渡口区万发码头长江有一对小兄妹意外落水,女孩5岁,男孩6岁。险情发生时,一个小伙子第一个冲下水救人,他与同伴先救起小女孩,来不及喘息和思考,又奔向小男孩,与冰冷无情的凶险江水持久搏击……从傍晚开始,网络为那个重庆汉子沸腾,国人为那个巴渝好人点赞,万千民心牵挂着那个热血男儿。
关于这个小伙子,人们最初仅知道他是大渡口区的小学体育老师。而在得知这一简单信息后,同为体育老师、也是王红旭好友的张杨却马上有了不祥的预感。他本能地拨通了那个极熟悉的电话号码,彩铃响起,一声,两声,三声……旋律重复一遍又一遍,但那声亲热的“喂”始终没有出现,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急了眼的张杨四处找渠道查证。
“就是王红旭,大家正在紧急搜救他……”很快,张杨的直觉被印证。他立刻奔向江岸。
像张杨一样奔向事发地的人还有很多,亲人朋友们与现场目击者会聚江边,一夜未眠。
他急着下水救人的时候,来不及脱下衣裤,家里钥匙还揣在兜里呢。他哪里舍得这个家呀!指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听,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儿子小团团奶声奶气:爸爸回来了!妻子希希怀抱着散发他身上熟悉气味的衣物,低头啜泣,他上前温柔地唤醒她:亲爱的,我回来了,你别哭。他微笑着,走到父母跟前:儿子回来了,二老放心吧。
亲人朋友这样祈祷着。
“他就那么冲过去了。我一度以为,他是两个落水小孩的父亲,但他不是,他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他的妻子和儿子就在岸边呐!”与王红旭一样陪着孩子来过儿童节的路人们将惋惜之语一遍遍地重复着。他的妻子大哭着往江里奔要找回他,他的小儿子抱着崩溃的妈妈,他的老母亲跌跌撞撞赶来,甚至难过得无力走下码头那几级台阶……“老天有眼,让好人回来!”江岸边的叔叔阿姨们绝望地哭喊。
那一夜,太多的牵挂,来自更多与王红旭素昧平生的网友——
好人一定能够平安!
谢谢王老师,为我们的社会,为我们的世道人心,为我们的孩子,做了一回榜样!
…………
此后的二十个小时,所有人都怀着希望,等待着。
奇迹没有发生。6月2日下午4时许,王红旭的遗体,在距事发地点不远的江底被发现。“他的手臂紧紧抱在胸前,交叉着,分明是拼了命的姿态。”看见遗体,张杨几近崩溃,“老同学深爱生命珍惜生活,最后一刻,还在努力想要搏回一条生路。他只有35岁呀!”
“红旭,你在哪里?红旭,你快游回来啊!”妻子嘶喊着,想要冲向江中,幸好被人们拉住。
3岁的团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哭喊着:“爸爸,爸爸,你快回来!”
可惜,那段市民随手拍下的视频,是王红旭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影像。
英雄的诞生,在热血沸腾的一瞬。
或许,王红旭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飞奔入江的一刹,除了救人没有更多想法。就像另一位救人者、同为体育老师的许林盛所说:“看见孩子在跑道上摔倒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立刻冲过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除此,再无其他。”
这一瞬间发生的英雄故事,在点击率不断飙升的同时,所有与之关联的细节、点滴、场景,亦慢慢合拢、还原,渐渐塑成一尊“时代楷模”的立体之碑。
那十二字家规,是三代教师对师道的坚守
这里是重庆市万州区的余家镇。那条小河延伸得很远,像细小却绵长的血管,输送长江水,默默滋养大片坡田土地。
绵延的小河,古朴的石跳墩,余家镇悄悄在时代变迁中保留了自己血脉中的传统。1986年12月6日,王红旭出生在余家镇消水村一个教师世家,祖父母、父母、夫妻三代六人都是教师。祖父立下家规:教良心书、教清廉书、教公平书。在四周弥漫的书香气息中,王红旭一点点长大,初中就离家到万州城念书。也是在初中,王红旭生过一两次大病,从此深觉强身健体之重要,就此爱上了体育。2004年,王红旭考入重庆师范大学体育系体育教育专业。2009年8月,他正式成为育才小学的一名体育老师,从此育才小学有了一位人见人爱的“旭哥”。
“旭哥”,是同事们对王红旭的昵称,因为他体格壮、身手好,热心肠、爱张罗。“旭哥”走后,同事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他是个好人,更是个好老师。”
夜深人静,父亲与儿子促膝长谈。父亲王平告诫儿子,如今教学改革是教育发展方向,一定要虚心向领导同事请教,主动学习,不断积累经验,“更重要的是,好好待学生。你要想着,如果我是这孩子的父亲,我该怎么做。”父亲说的话,儿子深深记在心里。
2009年10月,刚入职不久的王红旭突然接到区里新教师赛课的紧急任务,并且抽到了“快速起跑”这样一个相对枯燥难教的课题。教学经验不足,就不断揣摩,一份教案修改十几二十遍;普通话不够标准,仪态不太好,就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为了让学生体会起跑一瞬间力道迸发的感觉,拿木头自制了起跑器。最终,王红旭拿到了二等奖。有了这次赛课经历,王红旭在教学之路上突飞猛进。比如,他设计了很多新颖的游戏以训练学生的快速反应能力和协调性。在这些游戏里,老师和学生的心也越贴越近。
体育一直是育才小学的长项,奥运冠军李雪芮、武术世锦赛冠军汤露等运动健将都毕业于这所小学。作为学校训练队的带队老师,王红旭并非从一开始就得心应手。2009年区中小学生运动会,王红旭初次出战,他带领的“乙组”遗憾地铩羽而归。王红旭找来《体育教学》《田径训练》等专业书籍,一边抓理论学习,一边虚心请教市区的优秀教练员,年轻教师的训练水平逐渐提升。执教12年,王红旭先后荣获市、区优秀教练员称号4次,区优秀指导教师5次,所带班级多次被评为区级、校级优秀班集体。
“危急关头,牺牲自己救人值不值得?”这样的话题,父亲王平曾与王红旭探讨过。父亲知道,儿子一直有颗为他人付出的热心,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位人民教师。
“危急时候还考虑什么值不值得,救人最重要。”儿子的掷地有声。
确实,这并不是红旭第一次救人。
大学暑假,他曾和同学一起去游泳馆兼职。一次,他发现深水区有人溺水,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还有一次,暑期休假,他带着儿子在外玩耍,旁边的一个小孩磕伤了脑袋,他也是一把抱起受伤的孩子,驱车送往附近医院。
一件件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铸就了英雄的灵魂,直到他突遇危机时纵身一跃,这无畏的灵魂瞬间奔腾而出,划过漆黑的夜空。
那个“三好男人”,温柔地守护着身边的一切
妻子陈璐希的朋友圈,满满记载着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常:秀恩爱、秀生活、秀现在、秀未来。
2012年7月从重庆师范大学“优招”入校的陈璐希,教语文兼当班主任,碰巧与教体育的王红旭搭档。那时,班里有个特别活泼好动的小罗同学,课堂上不但自己做小动作,还把头扭来扭去,找周围的同学说话。为不影响其他同学,陈璐希就让小罗同学站起来。第二天放学,陈璐希站在学校门口目送孩子跟着家长离开,小罗同学的奶奶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她,质问道:“你凭什么让我孙子罚站?”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新老师陈璐希尴尬难堪,手足无措。闻讯而来的王红旭拨开人群,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老人的怒气。他把委屈得直掉泪的陈璐希拉到一边,劝慰道:“不要难过,你要理解老人和孙子之间的‘隔代亲’。遇见这样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与孩子的第一监护人沟通。不信,你问问孩子父母,看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果然,小罗同学的父母并不知晓孩子在课堂上的表现,更不知晓一直帮带孩子的奶奶“找老师理论”的事情。在王红旭的提议下,陈璐希主动加强与家长的联系沟通,获取他们的信任,与他们一起帮助孩子转变学习态度。一个学期之后,小罗同学的奶奶再次出现在陈璐希面前,笑意盈盈。
他一直默默鼓励她。她要参加赛课,一遍遍在教室里试讲,他站在教室外面听。夏夜蚊虫叮咬,他的腿脚满是红包,她看见,嗔怪道:“怎么不来教室里坐呀?”他答:“让你放轻松呀!”
他一直用乐观的态度感染她。他是个“多面手”,不仅仅是体育老师,还是学校的“人事员”,甚至做过财务工作,仿佛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为给80岁的退休老师更改社保信息,他一遍遍跑社保局;为帮助因摔伤行动不便的同事办理工伤报销,他一次次上门服务;为给老师们讲清职称申报表格的填写要求,他利用休息时间做PPT……
得知璐希怀上了孩子,王红旭在医院走廊里蹲下来,哭了,激动地哭了。
团团在妈妈肚子里,他就开始给孩子写日记。他买来胎心检测仪,隔着妈妈的大肚子,听孩子咚咚咚的心跳声。
孩子出生了,他照顾陪伴,给孩子冲奶粉,教孩子说话走路,带孩子玩耍。团团喜欢看爸爸戴着手指玩偶演戏说话,爸爸便给他整整表演了两个小时。相册里,父子亲密相处的画面随处可见,爸爸喜欢把团团背在背上,抱在怀里——在动物园的亲子空间,爸爸一只手臂抱起小团团,另一只手臂张开,五只小鸟便依次在爸爸的手臂上落定,团团高兴得咯咯直笑。
当了父亲,更能体会一个父亲的真实心境,“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关键时刻作出属于父亲的选择。
有一阵,下午放学后一直有个小姑娘默默坐在操场边,看着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同学们。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透露出的却是向往与羡慕。
小姑娘叫谢林巧,刚读小学三年级。她是王红旭一眼看中的短跑好苗子,当初第一次看她跑50米,王老师便翘起大拇指夸她“节奏好”,并且立刻让她参加训练队进行专门训练。谢林巧热爱体育,训练成绩突飞猛进。但三年级开学不久,妈妈担心影响学习成绩,强行要求女儿中断了训练。
小女孩的心事,在训练场忙碌的王红旭瞥上一眼便都知晓了。他走到静默坐着的谢林巧身边,微笑着,请她来给自己这个教练员当“小助教”。回到熟悉的训练场,小小的谢林巧迅速恢复了活力。她鼓足勇气,对王红旭讲出心愿:“王老师,我还是想回队里参加训练。”
“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个专业运动员,愿意吃下训练的苦,那我去说服你妈妈。”王红旭弯腰,望着谢林巧稚嫩的小脸,向她保证,“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王红旭找到谢林巧的妈妈,告诉她,小谢同学是个很有短跑天赋的孩子,并且发自内心喜欢这项运动,如果让她坚持训练,假以时日,一定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王红旭还对谢妈妈说,放心,我一定好好监督您的女儿,让她学习训练两不误。谢妈妈终于点头同意了。
谢林巧到底没有让王老师和妈妈失望。小学四年级,进了区里的田径训练队。2016年,在重庆市第五届运动会上,12岁的谢林巧获得女子100米跑、200米跑“双料冠军”,初中毕业后,考入重庆市最好的中学之一——巴蜀中学。
虽说,王老师永远一副暖洋洋的笑模样,说话率真又幽默,手中常常提着装满小食品的购物袋——那是给队员们的奖励。但在训练场上,他较起真来,大家还是怕的。有回跑50米,谢林巧离训练标准差0.02秒,王老师虎着脸硬让她跑到达标为止。那天,谢林巧一连跑了十次,最后大哭着达了标。“看,哭了才能突破极限嘛!”王老师在一旁咧着嘴大笑。
王红旭于学生,亦师亦父亦友。
那一支支白菊,寄托着对师者的感谢、对英雄的敬仰
几天后的清晨,人们送别英雄王红旭。
渝警骁骑开道,灵车从大渡口区宝山堂出发——前一天,即将读高三的谢林巧和部分队友在那里向恩师告别,并许下心愿:
王老师,谢谢您让我们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以后,我们也要当体育老师,当一个仁义、大爱、无畏的好老师。
灵车途经长长的钢花路,闻讯而来的市民站在路边,垂泪为王红旭送行。尽管,他们与他素昧平生。灵车过处,车辆停驻让行,鸣笛致哀。
时代呼唤英雄,时代需要英雄,英雄就在身边!
灵车驶向育才小学建设村校区外的主干道,师者王红旭将与朝夕相处的师生们告别。
老师和孩子们早已列队在校门前的人行道上等候了。这支队伍里,还有自发赶来的校工们,他们忘不了,那个经过花园向他们问好的王老师,那个在食堂打饭夸赞菜香的王老师。
更醒目的,是一支支白菊,学生们手中那散发着幽香的白菊。孩子们用零花钱买下的白菊,寄托着沉甸甸的哀思和感谢。
这些学生,有的熟识王老师——四年级的马越还记得第一次足球课的情形,也常常听见学校广播通知“请王红旭老师到体育场”,然后看见一个飞奔的背影。或许,那天他飞奔到江水中,留给大家的也是这样一个背影吧。
有的或许没有上过王老师的课,只是在操场上见过他——谢谢我并不熟悉的王老师,谢谢您用宝贵的生命,为我们上了最后一课!
王红旭生前,仍有心愿未了。
2019年10月25日,王红旭庄严地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2021年5月6日,王红旭被确定为入党积极分子。
如今,他被追认为中共党员并被评定为烈士。
“一个时代,只有英雄横空,才能奏响划时代的共鸣。英雄事迹为人所敬仰,英雄精神为人所效仿。王红旭老师以无疆大爱,生动地诠释了‘爱满天下’的真谛和内涵,他是家人的骄傲,育才的骄傲,新时代人民教师的骄傲,他永远在我们心中!”育才小学校长含泪总结。
2021年9月16日,父亲王平代替儿子站在了“时代楷模”的发布仪式现场。沉浸在巨大悲恸中的父亲明白,这是人们对正义和大爱的郑重褒扬,儿子用自己的义举,点亮了无数的心灯。
团团常常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妈妈告诉团团,爸爸化作了天上的星星,你想爸爸,就往天上看,最亮的那颗就是他。
幼小的孩子信了。好呀,妈妈,我长大要去开飞机,这样就能离爸爸更近些。
陈璐希一直默默收集与王红旭相关的各种新闻资料,也把朋友圈所有图片归档,“等到团团长大,我会告诉他关于红旭的一切。最重要的,我要让团团明白,什么是‘爸爸’。”
师之楷模,德耀巴渝。恢复了往日平静的长江,粼粼波光折射,点点金光闪耀。旭日初升之时,人们不会忘记那个义无反顾的身影……
《光明日报》( 2021年12月24日14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他是研究死亡的行家。心脏的律动、肌理的构造、骨骼的位置、伤痕的走势……逝者们留下的最后谜题与证据,他一处也不放过。
自1953年从新中国第一届法医高级师资培训班毕业,近70年的时间,他把自己全部献给法医学——参与创办南京医科大学法医学科,建设新疆医学院病理教研室26年,成为南京市首批捐赠遗体的志愿者,95岁还坚守在教学、科研和检案一线。
死亡曾以不同面目出现在他面前,直到真正到来。
7月13日,我国著名法医病理学家、南京医科大学法医学科开创人之一周雪良因病医治无效,在南京逝世,享年98岁。根据遗愿,他的遗体将被捐献至母校南京医科大学。
我国著名法医病理学家、南京医科大学法医学科开创人之一周雪良。受访者供图
“将生命的结果、正确的结果向法院反映”
2003年,南京医科大学司法鉴定所收到一份委托——它来自湖南省湘潭市某校音乐老师黄某的家属,这年2月,黄某被发现裸死在宿舍床上,此前鉴定认为黄某系疾病死亡,其男友不承担任何责任,黄某家属则认为其死亡是男方暴力强奸未遂导致,拒绝火化尸体,申请重新鉴定。
彼时,南京医科大学司法鉴定所通过最高院向全国公示,接受个人委托刚一年。作为第三方鉴定机构,参与异地,特别是外省的鉴定本就十分困难,再加上当地公安已经进行过尸检,现实阻碍重重。
“在受到条件限制无法进行尸体解剖检验的情况下,还可以通过文证审查方式进行法医病理学死因分析。”时任所长的王建文回忆,当时的周雪良退休后受聘重返司法鉴定一线岗位,作为颇有名气的法医病理学家,也参与了黄某的死因文审鉴定。
“我们审阅了本案的相关资料,包括照片和文书,指出原鉴定意见仅以冠状动脉粥样硬化腔窄一级/镜下有可疑风湿小体,就做出冠性/风性导致猝死的依据不足。”王建文说。
案情几经反复。2004年12月7日,此案第一次不公开开庭审理,81岁的周雪良作为专家鉴定人之一赶到湖南接受法庭质证。法庭上,周雪良等人从专业角度出发,提出原鉴定存在的问题,认为想要进一步明确黄某的死因,有必要重新鉴定,对黄某的组织器官进行法医病理学复核检验。
最终,该案受湖南省高院委托,由最高院法医牵头,组织多位专家联合重新鉴定,证据得到了更充分的挖掘。2006年,法院认定男方虽然不属强奸罪,但须承担50%的民事责任,这也让社会鉴定机构走进公众视野,拓展了司法鉴定的路径和社会监督的窗口,促进科学严谨办案,确保司法公平正义。
周雪良在阅读专业书籍。受访者供图
周雪良对真相据理力争,让王建文印象深刻。在相处的40多年里,只要条件允许,周雪良一定要亲手查验尸体,从不妄下结论。他对南京医科大学转化医学研究院院长、法医学系主任、司法鉴定所现任所长陈峰说过,“所有的辩解,在客观的证据面前都苍白无力。你说得不一定对,我说得也不一定对,我们都要找客观的证据。”
为了确证尸体是否有脑血管畸形破裂,周雪良可以花几个小时寻找破口。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标本散发出呛人的气味,80多岁的老教授和同事们头挨着头,围在标本前细致剥离、做灌水实验,直到在隐蔽的角落找到破口。
即使面对常理认定的困局,周雪良也不愿意放弃。他去图书馆一本一本翻找资料,或是请教其他系的老师,非得把原因弄清楚。
对于南京医科大学2018级法医系本科生祝怡文来说,周雪良给了他关于法医学最初的启示。那是在入学季的秋天,95岁的周雪良在寄语视频里,掰着手指一字一句地说:“踏踏实实做尸体解剖、做伤情鉴定、做物证检查。将生命的结果、正确的结果向法院反映。”
周雪良逝世后,学生们在朋友圈表达思念与敬意。受访者供图
“还逝者一个公正结果,我觉得很幸福”
做法医并非周雪良的第一志向。
周雪良幼时,父亲突患痢疾病逝,抛下他们母子四人,母亲又有慢性肺病,不久也辞世了。童年孤苦,又逢战乱,做医生成了周雪良的梦想,1946年,周雪良努力考入江苏医学院,即南京医科大学的前身。
2017级基础医学系本科生赵林峰曾听周雪良讲过,大学毕业后,他还一直有做医生的愿望。但1951年,学业优秀的周雪良被选入新中国第一届法医高级师资培训班学习,受业于中国现代法医奠基人林几,1953年毕业后被分配到江苏医学院任法医学助教。
“学医就是想给活人看病,结果怎么变成了整天看死人?”周雪良有些遗憾,但看到一个同样被分配当法医的女同学打了6次报告都被驳回,他只好接受:“既然定了,只有无条件服从。”
1958年,周雪良响应党中央支援边疆建设的号召,举家迁到新疆,扎根乌鲁木齐的新疆医学院。
在新疆的26年,周雪良很少提起。南京医科大学法医学系暨司法鉴定所党支部书记、副教授冀强也只是偶然听人讲过,周雪良出现场时在无人区陷车,差点回不来。
“新疆医学院的法医学是周老一手带起来的。”冀强说,但在遥远的边疆,周雪良也失去了第一任妻子。
周雪良向学生们传授专业知识。受访者供图
1982年,南京医学院(即更名后的江苏医学院,现南京医科大学)首届法医进修班开课。因母校人才匮乏,周雪良开始往返于新疆和南京授课。想要调回南京不容易,周雪良连写17封申请书,最终在1984年回到南京教书任职,先后承担过7届法医进修班的教学任务,如今不少学员已成为江苏省法医的中坚力量。
冀强还保留着周雪良亲手绘制的一张张小卡片——为了上法医培训课,周雪良一笔一划绘制了人体结构图谱。这是真正的幻灯片,把标注好的透明胶片放到幻灯机上,“咔嚓”一声就能投到黑板,“就像放电影一样。”
1987年,64岁的周雪良退休后又被母校返聘,此后多年一直是南京医科大学司法鉴定所授权签字人、司法鉴定人,并被聘为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法医科学高级顾问、南京市公安局法医学技术顾问,为南京市公安局法医中心建立法医病理室、培养人才。
他直到80多岁的时候还在出现场,95岁那年终于听从劝告,不再去学校工作。第二年,《法医秦明》作者秦明为了解中国现代法医奠基人林几,提出拜访周雪良,他爽快答应。在谈到曾经的老师时,96岁的周雪良要时常停下思考再缓慢应答,词汇也只剩下不断重复的“他人很好”,但谈到法医学,他又兴致勃勃地嘱咐:“法医专业任重道远,后辈要继续努力。”
没成为医生,周雪良似乎不那么遗憾了。他在晚年时说,“现在对比起来,医生看病人多,我看死人多;他们还病人一个健康身体,我还逝者一个公正结果,这也让我觉得很幸福。”
周雪良工作照。受访者供图
“死也要死在工作岗位上”
执着坚持。这是李开能想到的、最贴近周雪良的形容词。
李开2006年来到南京医科大学任教,十几年过去,他记忆中的周雪良,几乎每天都按时上下班。
早8点半,周雪良会准时坐在自己的位置。早期办公空间小,司法鉴定所的同事们挤在一个格子间里,属于周雪良的小方格靠窗朝阳,左侧高高堆着一摞专业书,右边放着待看的案子。桌上最主要的设备就是一架显微镜,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看一会儿就觉得眼睛干涩受不了,周雪良可以为了案子,看两个多小时都不疲倦。
按照程序,司法鉴定所的大部分报告,特别是病理类报告,都要经周雪良签字确认,他宁愿把午饭往后推,也要先签完报告,以免耽误工作。司法鉴定所正常的下班时间是四五点,在周雪良的时间表里,即使90多岁,加班到八九点也很常见。
王建文曾叫他搬进单独的办公室,不要挤在格子间里,但周雪良半开玩笑地拒绝,“和年轻人在一起热闹,阅片讨论也更方便。”
他阅片的时候,总有年轻人来请教,周雪良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解答。但陈峰不记得周雪良因此红过脸,反而总是娓娓道来,“他看着你的眼神非常温暖,你会倍受鼓舞,不管多大的困惑,在他那儿都能迎刃而解。”
来请教的不仅有学生,还有从业多年的法医,周雪良会照顾不同人的知识背景和实践经验来安排讲解内容。“他讲东西很详细。”陈峰说,周雪良总是会将表象背后的机理和散乱的知识点串起来,形成一个体系。
冀强记得有位同事刚开始做病理时,因为没有实践经验,对人死后的变化观察不准确。周雪良就在他的阅片记录上一张一张修改,没有多余的缝隙,他就远远画一根线出来,牵到空白处继续写。
周雪良工作照。受访者供图
李开曾和周雪良去过一次解剖现场。他们驱车几百公里,赶到当地已是下午3点多,周雪良穿上手术服指挥,帽子挡住一头白发,丝毫看不出已经87岁。晚上六七点解剖才算完成,讨论完回到南京已是凌晨,往常周雪良早已入睡,但他还是很兴奋,第二天依然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虽然已经高龄,但只要身体允许,周雪良还主动兼顾教学工作,即便要坐上一个半小时的地铁转线去另一个校区。
坐公交车通勤,也是周雪良的坚持。70多岁的时候,他会骑五六公里自行车到单位;年龄再长,家人、同事担心他有危险,说服他将通勤工具换成了公交车;司法鉴定所的后辈担心他,提出派车接送,但他直摆手,“我自己能走能跳,还认得路,干嘛要接送我呢?”还没等接他的车到,就已经挤上9路公交车走了。
妻子陶重燕知道周雪良并不总是像看起来这样的精力充沛,幼年贫困营养不足,中年又在边疆得了慢性胃炎,除了患有几十年的高血压、全身皮肤瘙痒,还曾因为胆管阻塞、氙气等疾病,做过几次凶险的手术。但身体不好的时候他也忍着,窝在办公室的躺椅睡个把小时,起身后接着搞案子。
95岁之后不再去学校工作的周雪良还保持着规律的生活习惯,按时起床、午睡,侍弄花草,去楼下散步,看《海峡两岸》、关注体育比赛和国际新闻,饭后抢着刷碗,但冀强和陈峰发现,周雪良有时会闷闷不乐,“他觉得自己没用了。”
为了缓解周雪良的沮丧,冀强特意挑些有趣或难办的案子给他带去。相较之前,周雪良动作慢了,助听器也换了好几个,但分析案子依然一针见血。他不仅自己看,还要跟老伴儿一起讨论:“你觉得这个问题在哪?”
有时候陈峰去拜访周雪良,只要谈到工作,感觉他精神劲儿一下子又回来了,“他说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死也要死在工作岗位上。”
周雪良向学生们传授专业知识。受访者供图
“最后一刻也要把自己献给法医学”
与周雪良相互陪伴的42年,陶重燕从没见过他带回额外的东西。书包是陈旧的,衣服也穿了又穿。
对待名利也是一样。从1998年到现在,两人住在陶重燕分配来的老房子里,每天都要上上下下爬四层楼梯,陶重燕没听过周雪良一句抱怨。曾经他们有机会住进更大的房子,但周雪良说,“有房子住就行了,就满足了。”
家里的地址、电话,周雪良从不告诉陌生人。陶重燕记得很早以前,有人找到家里,摸出厚厚的一沓纸币,请周雪良为他办案,往日和蔼的周雪良那天十分严肃:“你拿走,我们在单位谈,否则我不会给你办。”有人为了酬谢办好酒席周雪良,他大多拒绝,实在推不开的,便以茶代酒,“不该拿的一分都不能拿。”
周雪良的荣誉证书和报道。受访者供图
陶重燕总是支持周雪良。结婚前,因为两人相差近20岁,陶重燕的家人反对,同事也不看好,“我就觉得周老师人好、良心好,处处想着别人。我跟他交谈、跟他在一起,觉得很舒服。是的,我态度坚决。”
结婚后,作为护士长的陶重燕工作愈发忙碌,参加国际会议、写论文、做研究,周雪良都乐意提出意见,生活上也处处照顾。讲课需要用图,周雪良就为陶重燕画出来;需要用书,周雪良就去买书、借书;搞研究时需要用尸体进行演练,周雪良就利用午休时间协调尸体;吃饭的时候有好菜,周雪良都会移到妻子面前,90多岁时还亲自下厨烧鱼给妻子吃。
“两个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从来没红过脸。” 陶重燕说。2016年,周雪良第三次写下遗嘱,把两人生活了18年的房子留给他的燕子。
这是他们最珍惜的地方。还是毛胚房的时候,已经退休的周雪良骑着自行车去挑瓷砖、买家具,一点一滴装扮起来。他不知从哪里扛回一个木制的大凳,摆在晒台,晾衣服时可以一脚踩上去;东南向的屋子阳光过分充足,周雪良就搞了几张席子挂在窗外隔热;藤椅腿不灵了,他修修弄弄;家里缺什么,他就动脑筋补回来。
周雪良的遗体捐献证明。受访者供图
见惯了死亡,周雪良不畏惧死亡。他曾说“能活到98岁已经是顶点了。”“最后一刻也要把自己献给南医大,献给法医学。”
早在1998年,周雪良就在同是学医的哥哥嫂嫂的影响下,报名加入南京医科大学“志友”组织,成为了遗体志愿捐献者。陶重燕是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偶然知道的,他们正聊着其他话题,周雪良随口提起这事,“我没有反对。”陶重燕说。
周雪良离开后,陶重燕还保持着两人以前的习惯,去取牛奶、读报纸、看《海峡两岸》。有时她踩在晒台的大凳,看见窗上的挂帘,都会想起周雪良——这个屋子里,“处处都有他的痕迹。”
7月15日,周雪良的追思会及遗体告别仪式在在南京医科大学举行。受访者供图
怀念周雪良的人还有很多,人们赶来参加他的追悼会,在朋友圈里悼念,赵林峰看到,很多和他一样的年轻学生回忆着周雪良的言行和教诲,他将之称为“一个老人生命最后依然在影响着无数年轻的新力量。”
周雪良逝世的第二天,2020级基础医学系本科学生谭心仪接到制作追思视频的任务。她从未见过周雪良,但还是被“能还逝者一个公正,我觉得很幸福”打动了:“周老一辈子都在做这件让他觉得幸福的事情。”
新京报记者 左琳 实习生 吴静涵
编辑 刘倩
校对 吴兴发
本站部分资源搜集整理于互联网或者网友提供,仅供学习与交流使用,如果不小心侵犯到你的权益,请及时联系我们删除该资源。